知面
Amu×Tadase
阿虾
零
灞桥岸的凌霄藤还诉着千盏灯花的风流缱绻,蜿蜒细密有如宫娥茜纱琳琅。白衣的男子垂首立于桥上,鬓间垂落的金发惹得面颊微痒。
右手拎着一尾江鲤,信步从桥上走下。有哪一方的小戏台上面敷铅华的花旦被青衫白巾的小生拉了手,咿呀地唱了那洞房花烛美梦良宵。闪烁的鳞片映出一层层温润的光。
正是八月,长安仍会下雨。扫过河面的风摇动檐角铁马,铁马轻嘤。
千年前的高祖开辟了这片城郭,寄名以长安。取了个长治久安的寓意。男子轻笑,想到这里不免一声嗟叹。
踏上了角楼的雅厢,将手中的江鲤交与小二。“味着清淡。”轻声安排,眼角噙着笑。旋即回身,叶白正抿着一口香茗。
叶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我算不上长安的本地人,却也知道叶白在这里留下的那些过往和传说。叶白和那些走**的人一样,用他的话讲,是个中间人。联络起刀手和雇主,了断恩仇和爱恨。于我,他从不曾隐瞒,买命杀人似乎是一件极寻常的事情。于他,我也不想多过问。
算得上是相对的,我的身份很简单。长安城城口朝西边走二里,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的画宅。继他衣钵,我也是个丹青师傅,两支朱笔,一方墨砚便可以撑起我的全部生计。辺里氏三代传承的技艺到我这里也确乎是小有名气。或许正因如此,叶白才对我没什么忌讳。
今天他不是独往这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女子。
我猜到她的身份,但我知道叶白会先开口。
“辺里君。”他的语速掐得很合适,不急不缓像是温开的水。谦谦有礼而又耗人心智,显得格外狡黠。很衬他的身份。“这是我新的刀手。”片刻,他顿了顿,“名字是亚梦。”
我见过很多人。从能够记事开始,父亲便带着我四下里阅人。从高盘罗髻的雍容华贵到烟青眉黛的眄睐倾城。从城北的瑞安馆到西面的留月楼,至于窑子都领着我去过。做这一行就要练成阅人无数的底子,不然囊袋里没有底材,自然就没人会来。父亲的眼睛是淬着光的,让人想起秋雨咽笳箫般的冰凉。
这个女人让我想起父亲。他死的时候很安详,眼睛是合上的,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世上无人再有那样一双眼睛。从我眼底浮动过去的千百种面像,没有一双眼睛能看得那样直白分明。
她的眼睛里淬着光,倔强还带着凶。她裹着月白色的衣料,站在叶白的身后像一支竹。
我并不喜欢下雨,风中的绵长呜咽像是垂死一般让人觉得浑身湿透。低头揭开茶盖,茶叶打着转儿洇开。
“苏州的新茶。”叶白在我对面说。那条江鲤恰好端了上来,隔着蒸腾的热气双目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听得他慢悠悠地说:“逃不脱过去啊……你我都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