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实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在你之前已经有人这样对我说过了,他站在我面前反复地搓着手,似乎想要减轻一点因为不能爱我而带来的自责,他说:“亦晴,我很喜欢你,正因为如此,我更加不想去伤害你。”
我上辈子一定是一个恶毒的泼妇,也许犯下了很多惨无人道的罪行,所以这一世我总是要被一些我很看重的人推到离他们的生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总是要将我隔开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当他们对我关上某扇门的时候,他们就安心了。
跟你说过同样一句话的那个人,叫做周皓予。
恕我不能理解你们的初衷,为何在还没有打算爱我之前已经做好了要伤害我的准备。
但那时候我年纪不大,我觉得自己还输得起,就算他喜欢的是别人,就算他那句话是托辞,我也承担得了。
或许是我高估了自己,当时光杯割裂,当另外一个人说出同样的话来时,我居然坐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不能抑制地哭了起来。
是我不好,令你产生了错觉,以为是自己那句话伤到了我的自尊,而事实上是我的心魔作祟,连累你扮演了一个无辜的角色。
那天晚上你就穿着那件蓝色的T恤陪我在篮球场边坐了很久,我一直哭,一直哭,你没有表现得手足无措,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
等我哭了很久之后,好像全身的水分都蒸发了,终于慢慢地平息下来之后,你突然开口了。
你说:“我那个朋友跟你一样,每次生理期都会疼得死去活来,那时候我们还在读高中……她每次都忍着不跟任何人说……她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总是把自己弄成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但我每次看到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就会跑去医务室给她拿药……就是我给你买的那种……”
虽然你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是我还是听明白了你话里的含义。
天空中有一轮弯弯的月亮,我轻声说:“你喜欢她对吧?”
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很多事情并不一定要说穿,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
轮到我了,我清了清喉咙,开始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尽管我很想表达得流畅一点,可是说出来的却还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
“我这个人很简单,对我好过的人我就一辈子都记得。我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只要他在我难过的时候稍微对我好那么一点,哪怕只是笑一笑,我就可以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管地去爱他……也许这根本就不是爱……但到底什么是爱,我也不明白。”
“我父母曾经应该也是有过爱情的,在很穷困的时候,可以做到扶持相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经济稍微改善了一点就要分道扬镳……是不是都这样?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你安安静静地听着,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对一个只是帮我买了一盒止痛药的男生,一个我对他的了解仅仅还只停留在长相和名字的男生说这些。
覃书源,我是信佛的人,生活中所有不能用逻辑和数据解释的事情,我都用缘分去解释。
缘分就是来时不可抵抗,去时不可挽留。
对于你因为我长得有那么一点像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所以在我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件事,我也只能归咎于是缘分使然。
我们起身离开篮球场时,那个一直在场中练习投篮的男生终于投进了一个球,随着那一声“哐当”,我听见身后的你开口问我:“罗亦晴,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望着你笑,泪水那么迅速地充塞了我的眼眶。
一点也不奇怪,我上过报纸,那起著名的杀夫案里,我扮演的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儿的角色。
你手里的球“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空旷的球场陡然之间化为大漠,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