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啊……”
挽秋镇分堂的厢房内,不断的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俊秀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已痛的面色惨白的有天,眼中满是焦急。
已将近一个时辰了,可有天的情况仍无一丝好转,几次痛晕过去又痛醒过来。下面的弟子曾试图为他运功疗伤,可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使他痛的更厉害,所以他们也不敢再贸然为他运功,就怕会让情况进一步恶化,可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也不是办法,有天已痛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他真怕有天会受不了。
“俊秀……”有天艰难的开口轻唤俊秀。
“我在,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帮你?”见有天似有了一些精神说话,俊秀急忙问道。
俊秀嘴角微扬,缓缓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
“这些话等你好了再说,你先告诉我怎么才能帮你?!”俊秀的眼中透着焦急。
要说对有天欺骗不气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看着有天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无暇去想那些,他现在只想让有天好起来,其它的都不重要。
“你……帮不了……我……”有天勾起一抹苦笑“真想……帮我……那就……嗯……杀了……我……吧。”
俊秀并未学过缩骨术,根本就帮不了他,而在中武功已废,也无法帮他运功。至于有焕,他人在千里之外,就算能赶来,他恐怕也等不了那么久。被缩骨术反噬之人会立刻筋脉尽断,他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他有自小修习的护体罡气护体。可最多也只能撑上几个时辰,罡气一破,他就会成为一个连动也动不了的废人。与其那样,倒不如一死。
有天的话让俊秀不由的一愣,随即眼中迸出怒火。
“你混蛋!”俊秀怒瞪着有天“你骗了我两年多!现在想一死了之?!你把我当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为什么每一次你都把事做的这么绝!?三年前是,现在也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又该怎么办?!”俊秀说着,眼中盈满了泪水。
他已经极力忍耐,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对有天说这些怨怼的话,可有天的那句“杀了我”击溃了他的底线。所有的气,怨,恨,随着心痛一起发泄了出来。如果可以,他真想替他痛,哪怕生不如死,也好过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受折磨。
有天吃力的抬起手,轻触俊秀的脸颊,眼中满是疼惜。
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让俊秀看到他这副样子。在中说的对,他原本就是打算在他无力维持之时让有焕来代替他。他不在乎自己会怎样,成为废人也好,死也好,都无所谓,只要俊秀能幸福就好。可惜,他实在太没用了,竟然连这点都没能做到。
俊秀的泪终是冲破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有天手指微动,轻轻的将泪珠拭去,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对……不起。”
俊秀,对不起,到头来我能对你说的,竟然仍是这三个字。
手无力的垂下,有天再一次在惨痛中陷入黑暗。
“有天!有天!”见有天又一次痛晕过去,俊秀只觉的心如刀绞。抬手替有天拭去额上的冷汗,俊秀头一次感觉如此的无助。
三年前有天重伤之时,至少大家有办法帮他疗伤,可有天此刻的状况,却是让他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看着他痛。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当俊秀不知所措之时,房门突然“咣”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俊秀回头,就见在中从门外奔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允浩。
“哥!”俊秀站起身迎向在中,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涌“有天他……秘奇……我……”俊秀想告诉在中有天的情况,然而一着急,却语无伦次了起来。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让我先看看有天。”在中说着,走到床边为有天诊了诊脉,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好,他的罡气还没有破,还来的及。”
自在路上遇到来报信的弟子后,他就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他就怕自己晚一步事情就再无力挽回了,还好,一切都还来的及。
“允浩,你快输点内力给我,我必须马上为有天解除缩骨术,再晚就来不及了。”在中扭头对允浩说道。
允浩听后不由的皱了皱眉
“你想怎么做?就算我能输内力给你,可……”话说到一半,允浩忽然想起离庄前,在中曾命人取了两个药瓶带在身上,顿时明白了在中的想法“在中,你该不会……”
“没错,我带了涎龙草,现在只有让我恢复功力才能救有天,别无选择了。”在中说道。
“你疯了?!”允浩瞪大了眼睛“那是毒药!”
“没关系的,不需要多久的,我带着解药的。”在中回道。
允浩听后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却只是摇着头。
十年前在中就是服食了涎龙草后毒发,差点丧命。那件事他就是再过十年也不会忘,所以他不能,也不敢让在中冒这个险!
“允浩!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在中劝说道。
“那万一呢?!”允浩扬了扬眉“我不能拿你的命去冒这个险!”允浩的态度异常坚决。
“你们不要争了!”俊秀突然开口道“在中哥,你知道怎么救有天是不是?那你告诉我,我来做!”
在中摇了摇头,脸上是无奈与焦急。
“你没有学过缩骨术,你不行的。现在没有时间了。”在中说着看向允浩“好,你不帮我,我去随便找一个弟子来帮我!”语毕,在中便大步向外走。
“不许去!”允浩一把拉住了在中“你为我想想好不好!”
“你……”
俊秀在一旁看着相持不下的两人,又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有天,只觉的自己快要崩溃了。他知道在中的方法对在中自己来说太过冒险。用涎龙草恢复功力本身就很危险,更何况还要运功救人,那更是险上加险。可有天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他亲眼看着有天惨痛了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他真不知道有天会怎么样,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有天有事!
“允浩哥。”俊秀开口轻唤允浩。
允浩扭头看向俊秀,就见俊秀冲着自己直直的跪了下去。
“俊秀,你这是做什么?!”允浩惊道。
“允浩哥,我知道是我自私,可我不能看着有天有事,我求你了,让在中哥救他吧,否则我会疯的,我真的……”说到最后,俊秀已泣不成声。
他知道,他这一跪,等于逼着允浩让在中去冒险,可他别无选择。若在中哥真出了什么事,他可以以命相赔,可无论如何,他要救有天。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俊秀,允浩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朴有天对俊秀来说很重要,可在中对他又何尝不重要。朴有天的命是命,在中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算在中能平安救回朴有天,对在中的身体也是极大的损耗,在中的身子一向弱,他经不起折腾的!
“允浩。”见允浩一直不说话,在中开口道“救有天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如果有天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允浩看了看在中,又看了看俊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好,我帮你。”允浩看着在中“可你也要记着你说的话,不许有事。”
在中嘴角轻扬,用力的点了点头。
见允浩答应了,俊秀着实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允浩。
“允浩哥,谢谢你。”
允浩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算不答应,恐怕也阻止不了在中。更何况我也不想让你们两个怨我一辈子。”
语毕,允浩冲在中使了个眼色,在中会意,两人席地而坐,允浩运功开始为在中输送内力。片刻后,允浩收功,在中拿出事先带来的涎龙草服下,调息了片刻后,便觉的内力充斥整个丹田,不由的嘴角微扬,绽出一抹傲然的笑靥。
“好了,我现在要帮有天解除缩骨术了,你们出去等我吧。”在中说道。
俊秀和允浩听后同时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却被在中打断。
“听我的。”在中看着俊秀“一会儿有天可能会很痛苦,你不会想看的。”在中说着又看向允浩“你在这里只会紧张我,让我分心,所以你们两个都出去。”说着,在中将两人推出了门外,然后将门紧紧的关上。
要帮有天解除缩骨术需要耗费相当多的内力,他靠药物维持的内力能不能支持的住,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所以,他不敢让允浩留下,他怕自己万一撑不住时允浩会打断他,放弃有天。可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他也要救有天。
走到床边,在中将有天扶起,开始为有天运功。
有天,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现在终于轮到我帮你一次了。你一定要好起来,你,可是俊秀的命。
门外,俊秀和允浩焦急的等待着。听着房内不时传出的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和有天隐忍的呻吟,俊秀只觉的心急如焚。
允浩的心情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在中专门将他们两个赶出来,恐怕是因为要解除缩骨术并不像在中说的那么容易。所以在中怕他中途会阻碍他,所以才不让他在房里。在中虽然掩饰的很好,可在中的心思,他猜的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看似平静,可两人心中都如滚油在煎。而俊秀此刻更是心乱如麻。
若里面那个人只是秘奇,或许他的心不会这么乱,他真的没想到与自己相伴了两年多的人竟是有天。可笑他还以为自己再次找到了心中所爱,却没想到他爱的,竟是同一个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有天的呻吟声渐止,又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在中从房内走了出来。
“在中!”见在中出来,允浩急忙迎上去,扶住在中有些不稳的身子。
“哥!”俊秀亦迎上去,眼中透着关切“你没事吧?有天他……”
在中略显虚弱的勾了勾嘴角,给了俊秀一个放心的微笑。
“他没事了,不过……”在中眼里闪过一丝忧伤“不过,他元气大伤,他的功力恐怕至少要三五年才能恢复如初,你”在中握住俊秀的手“去陪陪他吧,他很快就会醒的。”
俊秀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房内。
允浩亦扶着在中到隔壁房间去休息。
进了房,在中在床上躺下后便拉着允浩开口道:“去劝劝俊秀吧。”
允浩听后扬了扬眉,眼中带着不解。
“之前有天性命垂危,俊秀自然无暇去想别的,现在有天没事了,我怕俊秀会怪有天,毕竟有天这次做的,太过火了。”
听完在中的话,允浩皱了皱眉,眼中带着不情愿。
“可你……”
“我没事。”在中打断允浩的话“不过是有些累,我已经吃过解药了,你去吧。”在中坚持道。
允浩知道自己扭不过在中,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
语毕,允浩便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允浩刚一出门,在中便趴在床边咳出了一口血。
刚刚为有天运功时,他差点毒发,幸好他撑了过去,总算为有天解了缩骨术,虽然他受了点内伤,但只要有天没事,一切都值得。
躺在床上,在中喘息了半晌,才让呼吸平顺了下来。
俊秀,我知道,或许让你原谅有天不是那么容易。可不论他骗你也好,设计你也罢,都是因为他爱你。而你宁愿让我冒险也要救他,亦是因为你还爱他,既然如此,就别再折磨他,也折磨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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