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终于忍无可忍了。
孔明有强迫症,这个刘备早就知道的。
先前在隆中三顾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
他在兴奋得手舞足蹈中不留神间把孔明的豆绿玉石镇纸拿在手里当道具比划,完了随手一放,比起原来的位置挪动了几个分毫。后来孔明趁着一个他以为刘备不注意的当口把它迅速地移回了原来的位置。
刘备忍了,甚至那个时候还把它当作个可爱无害的雅癖。
后来,每次孔明和他下棋都要不多不少正正好好输他精确的一个半子。刘备也忍了。不是一个。不是两个。一个半。直到有一次孔明看着趋势像要只输一个子的时候差点悔棋,刘备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忍。
甚至有一次更换家具之后看到孔明拿着尺子在量办公桌和墙壁之间的长度--他也忍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视察和以前的位置是不是完全一致。他没有问。
就连今晚,他们好不容易一起上了塌。睡到月上中天的时分,孔明第一次垂直地坐了起来,称要去核对钱粮税务等表,怕是新来的小吏处理得还不甚妥当。刘备忍了,只嘱咐他披件衣裳。刘备暖着被窝等着他回来了。第二次,孔明又垂直地坐了起来。刘备顶着越来越大的头,愿闻其详。这次孔明需要检查明日朝上该批的条文,是否都备齐了。刘备怎么保证--已经都准备好了--也不起效,于是刘备无力地说,早些回来。
第三次。孔明要确认所有的公文都按作者名字的笔画从少至多地排列妥当了。刘备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也垂直地坐了起来(以为只有孔明会这个么?)。大吼一声:“诸葛孔明!”孔明吃了一吓,有些惊骇地望向刘备。“主**然否?”刘备咧嘴歪歪一笑。把双手轻柔地扶上孔明的肩膀,慢慢将他放倒在床上。
约摸一刻后,二人脱力地并排躺着。刘备四肢趴开地。孔明优雅娴静地。刘备问孔明,“孔明,你刚才说你要去干啥来着?”孔明想了一想,道:“亮不记得了。”
原来强迫症是这么治的,刘备想。在黑暗中露出了得意的小白牙之笑。
月亮也露出了小白牙。一夜无话。
早晨,子安进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只见孔明有些踉跄地走向座位,一下子坐了下去,只听得哎呦一声,又站了起来。刘备见状,急忙上前欲扶。孔明警告地向刘备送去一个锐利的眼神,成功地阻止了他。子安上得前去,帮助孔明慢慢地挪到了椅子上去。“哎呀,先生,你被蚊子咬了啊?好大一只毒蚊子啊。”子安看着孔明颈上的红肿,忽然发现什么一样地咋咋呼呼地嚷开了。子安无辜地凑近了些,果断下了结论,“要么就是臭虫,蚊子没有这一大串的。”
于是刘备看到孔明白皙的脸上幻化出了各种好看的颜色。
孔明咬牙切齿地笑了。忽然想到什么,叫子安。“子安,你替我吧所有没处理的公文,现按种类,再按写的人姓名的笔画,全部整理出来。”
子安嘀嘀咕咕不甚情愿地走了。路过门房老伯的屋子,便问了一声,“张老伯,是不是昨天晚上闹臭虫啊?”
老张头摸摸脑袋道,“臭虫倒没有。不过啊,昨天夜里好像地震了。听到军师屋里床都在咯咯地动。”
不过子安还是确信有臭虫的。
在存放文件的库房里,子安开始整理了起来,当然也不忘把那该死的大臭虫的祖宗问候了几遍。
隔着几个屋子的刘备忽然打了一个嚏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