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夏
[00]
有些人，是一旦错过就永远擦肩。有些事，是一旦放弃就抱憾终身，有些爱，是一旦失去就再无归途。
比如关于你，关于你的所有。
[01]
日奈森毕业以后，找了一份相当闲适轻松的工作。和她当初的梦想完全不挂钩。自己繁华路段开了一家小型书店，名字简约，仅有俩个字：相逢。光是租店面和一切手续都要花尽她大学四年的积蓄。这家书店清冷的生意，便是她全部的经济来源。
街对面是一家音像社，简朴的风格反倒是与自己所开的小书店相得映彰。在利欲熏心充裕的时代，显得是多么特立独行。
亚梦的时间安排十分常规化。性情本就乖巧。也不追求什么小资情调，周而复始的生活也从不想改变。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书本中，尽情在笔墨飘香的世界里沉溺。对面的音像店也不常去光顾。一日三餐没有太大的改动，消费还算拮据。
只是一颗冷却的心却无处安放。任自己逐渐沉默寡言。
其实，一直忘不掉的，还是你。
——藤咲
[02]
音像店的店主也是一个女人，并且是那种姿色不俗的女人。同她无二的清婉秀气。不善言辞的亚梦不去拜访，而那女人隔三差五的来挑拣几本书回去，顺便闲话家常几句拉近关系。熟稔的口气和肆无忌惮的玩笑，日奈森一并忍了下去。
那女人是昔日好友，亦是如今唯一能谈心的好友。
樱井言一。
这个女人的存在就像是日奈森黑暗的眼睛中，唯一的光源。当有人想去搭讪日奈森受挫的时候，多半也与樱井攀上了关系。偶尔的谈及到日奈森的时，别人多半是咕哝这是一个极为清冷的女子。素来笑靥如花的樱井，会惨白着脸沉默。
没有人清楚原因，因为樱井总是刻意回避。
——亚梦是个非常神经大条的女孩。只是……
樱井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细心倾听的人胃口瞬间被吊起来。当他们以为会继续的的时候，樱井又巧妙的躲避了这个敏感的话点。
就算再是无所顾忌的玩笑。樱井都聪明的不提及有关于藤咲的。
藤咲是日奈森的禁忌。
至今为止她依旧是那么在意。
——
明明……
明明人都不在了。
[03]
高中时，日奈森是个劣迹斑斑的学生。所有科任老师都表示她已经无药可救。唯有新来的班主任。
——藤咲
日奈森记不清高一的班主任辞职了，放弃了这么一份月薪丰厚的工作。总之来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虽说是初出茅庐，面容都还有些稚嫩。但他独特的教学方式还是提高了很多学生的数学成绩。
不包括日奈森亚梦。
她从来都是冲撞老师，与同学不和，令家长头疼的坏学生。
所以她干脆不在乎了。反正无论怎么改变，已经发生就是发生了。失去的时间也不可能补回来，就算她觉悟了又怎样？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就是无法改变。
多么像我已经失去你的无奈。
——藤咲
新来的班主任叫藤咲凪彦，这是当初亚梦知道唯一关于他的信息，其中不乏好评和抱怨，她懒得去记。于是她真的记不清楚了。藤咲凪彦对亚梦翘课，不交作业，深夜外出的种种恶劣行径，毫不过问。
就像是已经放弃她了一样。
也好，懒得她天天防着被抓住的危险。
她们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直至日奈森翘掉最后一节自习，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坐在草木茏葱中的男子，依旧初见的笑容，依旧是初见的眉目。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如此清晰的记住这个人的轮廓。


——藤咲。
彼时还不懂爱人之苦，却已然在劫难逃。
[04]
日奈森的表情微微一滞，掉头就走。漫无目的的向前跑。一头扎在人群里，内心彷徨一片。说不清是震惊还是厌恶，道不明的情绪，在她早已干涸的荒岛上，根深蒂固。
本来以为会是男子的阻拦的叫嚣，本来以为是毫无素质的谩骂。
她什么也听不到。
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听不到自己步履凌乱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从人潮中回过头来。依旧是漂泊无定的自己，却又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什么。
他没有追来。
那么她在慌些什么。
有些颓废，有些莫名自嘲。真相难道不该这样么。她开始向往昔的目的地前行。街上的人渐渐少了，暖黄的灯光照在厚厚的刘海上，流光莹然。日奈森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走了多远，当她发觉天空已经飘下雪花的时候，已是初上华灯时段。
她的鼻尖，红唇上沾染上细细碎碎的白色。被热气化成水滴。
她的视线在飞飞扬扬的雪花盛宴中，捕捉到一个身影。琥珀流溢的瞳眸，柔软的长发。透过一层迷离的光华。看不分明。
是你
——藤咲。
明明是那么遥远的距离，还是能够看到你柔和的五官。心情像是在溪泉旁开出的一朵浅色的花。清雅芳香，绚烂却不妖。
[05]
他们就是如此熟识的。没有煽情的对白，没有唯美的背景，没有奇特的遭遇。关系简单的，就仿若真正的师生关系。
问题，讲题。
见面道一声老师好，然后躲在墙角偷偷流泪。
其实，没什么好悲伤的。日奈森把一罐的千纸鹤烧掉。无数日夜无数的心情，统统殆尽。就连桌上的藤咲凪彦四个字都被新的刻痕掩去。时光侵染了那些小小冒出头的心绪，吞没为荒芜。
她的成绩逐渐好转，
以一种沉默的姿态顽固对抗一切。
尽管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仍是止不住地想要证明什么。请原谅这种幼稚的行为。她只是个缺少爱的孩子。
日奈森的家庭并不富裕。父亲经常酗酒，性情暴躁，除了没有喝酒的时候，对于日奈森总是采用极端的武力发泄。日奈森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一个人做饭，做各种家务。说起来也算一个贤良的女子。除去她在学校的不乖行为。
日奈森没有母亲，准确地来说，是从未见过她的母亲。
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放置在客厅中央。被她父亲时若珍宝。她不屑于父亲的这种态度转变。她也对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没有丝毫感觉。
死了的人，就请节哀顺变，而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06]
樱井言一和日奈森亚梦是至交，是谁也想不到的结果。
樱井是相貌端正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而日奈森是成绩微微有些起色却依旧冲撞老师的坏学生。明明是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怎么会聚在一起的？
日奈森也不记得她们如何认识的。
她非常清楚记得的是，樱井曾经歪着头玩笑般说了一句，我是觉得亚梦整天带着耳机冷着一张脸好像很有趣。原因局限于此。非常有趣。
她不过是一个新奇的发现而已。等弄明白了她那不堪目睹的家室，培养成这种性格也不算奇怪。可是，樱井似乎黏得很。
从表面看，是樱井死皮烂脸缠着日奈森。
或许没有藤咲的出现，日奈森到死都会庆幸曾经有如此知己。
——言一你喜欢藤咲老师！？
日奈森站在转角口，仰视头顶上这一张似笑非笑的容颜。她语气平淡而沉静，手心全是灼热粘稠的汗液。
——所以亚梦会让给我吗？毕竟我们俩个比起来，谁都知道谁更有资格接近藤咲老师吧？


樱井说得理所当然，眸底却是她看不清的痛楚。夕阳像是被打翻的颜料，一直蔓延到她望不见的天边。光从树叶间的罅隙倾洒到脚边，没有人从这里走过。白色的墙壁已经泛黄，油漆似有脱落的迹象。空旷的走廊只听得到不规律的呼吸。
——藤咲老师他……
眼前的景象模糊成湿雾的一片，唯有眼泪安静地从颊边淌过，落在台阶上，气氛沉寂得可怕。各色的光彩溶解在她暗淡的瞳眸里。
藤咲老师他……
他从来，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
——亚梦……。
樱井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被自己逼哭的女孩。她想伸手去抱她。终于是转身离开了。由于是低着头的缘故，日奈森没有看见言一惨白的脸色和绝望的神情。
没有谁知道原因。
她不是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07]
日奈森开始独来独往。言一也知趣地沉默。
藤咲凪彦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他不愿意看一个小女孩如此低迷。就算是以讨论学习为由都被日奈森拒绝了。原因冠冕堂皇——老师我觉得我自己能行，绝不拖全班后腿。
事实上日奈森的确聪明，不分日夜的用功成绩也不至于垫底了。
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连这唯一的交流方式都断了。
日奈森如愿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而言一向来是好学生自然保送名牌大学。她们之间再也没说过话。
日奈森要去北方的一所学校，她和言一是搭同一班列车，只是在不同的地点下。送行的有鬂白的父亲，佝偻的身形在淹没在人潮里，眼神浑浊不清。
他老了。
亚梦眼眶酸涩的冲过去抱住他。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多年的隔阂却在一瞬间消融。
毕竟是她父亲。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
她和言一一起进入车厢，从玻璃里看见父亲朝她挥手，眼角的皱纹和不利索的话语。她蓦然发现时光的汹涌。纵然是多不愿意，谁都不是当年青葱岁月的小孩子了。
她想起身边的言一。却见她目光呆滞，指甲掐入掌心。
樱井双手握住她冻得通红的手指，吸口气，眼神冷静得如她当年那个下午所见到的樱井言一。红唇一张一合。
列车进入隧道，耳畔是轰隆的铁轨声。
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
什么？
——亚梦，藤咲他……
——你闭嘴！
日奈森霍然站起来，紧紧靠着侧壁，歇里斯底的勒令她闭嘴。偌大的车厢里人人都回头看着这个反应激烈的女孩。半张着嘴，眼泪拼命地往下流。就像是要填满日日夜夜想念的河流。就像要洗净这个世界的肮脏。就像是要模拟出他的轮廓。用这世界上最卑微的爱来勾勒他的背影。
恍惚，是男子站在灯光下，落寞单薄的身影。
——亚梦！
言一抵住她的肩膀，强制她镇定下来。眼神疼惜酸楚。
——藤咲凪彦他死了！
本来以为是女孩疯狂的反击，本来以为是女孩不屑的嘲讽。日奈森什么都没做，她停止挣扎，双唇噏动着重复
——死了？
——对，在来的路上出车祸，抢救无效。
日奈森瞳孔骤缩，一动不动的望着樱井，像要把她盯得千疮百孔。
——樱井，你是同[性]恋?
言一不可置信，张嘴，凝噎无语。
——樱井，我的一言一行你都料得到，是不是很有趣？
——樱井，从一开始你就觉得我不会拒绝你？
——樱井，你找藤咲谈过？
——樱井，包括今天的时间误差都是你故意的吧？
——樱井，还有什么，你没算计到的？
樱井言一定定的看着她，低下头。
——除了今天这场车祸。
——卑劣！
日奈森仰起头，眼泪瞬间漫出，顺着消瘦的下巴，尽数滴在胸口上。长长的睫毛错落着碎星的光点。她不断的耸动肩膀，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容颜美丽的女子。 她的白皙肤色，嫣红菱唇。眉眼精致如画中的讨喜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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