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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第四节
1
唐管家推门进来，径直走到我旁边：“是我怂恿小姐偷令牌的。老爷，要罚该我罚我。”
“唐管家，你身为府上的管家，不看管好小姐不说，反而带着她一起胡闹，哼，两个都得罚。”
“老爷，”唐管家答道：“罚我事小，但转眼就是重阳大会，就算要惩罚小姐也恳请老爷重阳后再做定夺。”
唐哲修！你这算在帮我求情吗……我向他挤眼睛抗议。
“这叫缓兵之计……你懂什么。”他低垂着头向我做口形。
思索半响的爹爹终于开口：“……就罚生儿三天不准踏出家门半步，至于唐管家——听着，下不为例。”
喂！有没有搞错！怎么倒成了我一个人受罚？凭什么他就下不为例？拜托我只是从犯啊……
我恶狠狠地瞪了唐哲修一眼，他却回敬给我一个鬼脸。
凭什么做鬼脸都比我好看！
不公平！！！
2
“小姐，曼舞榭的月夫人给你送来了舞服。”唐管家拧着一个包裹过来，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那条血色长裙。摩挲着细滑的缎面，心里别提有多喜欢了。
“哎，你出去……”我向他眨了眨眼睛。
“干嘛？”唐管家一脸茫然，我红了脸：“出去！我要换衣服。”
“哦。”他应道，转而扑哧一笑，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打趣地说：“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你！”我顿时怒火中烧，烧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唐哲修见机立马一溜烟闪掉了。
哪还有什么心情试裙子呢，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打量自己：周南生，就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3
吃过晚饭，呆在园子里发呆，听蟋蟀和蝉聒噪的叫声，担心着明天的舞林大会。月羞花老师一心想让我拿第一，爹爹应该也有这个期望吧……
正在出神，不觉间肩膀却被谁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是笑嘻嘻的唐管家。碍于白天遭到他取笑害我搁不下面子，便装作怒气未消地样子回头不理他。
他嘿嘿一笑，尴尬味儿十足。坐到了我旁边，讨好道：“大小姐，别生小的的气了。”
我别过脸去，不理睬。他没了辙，拿出一只绣花锦盒来，摆到我面前。我不由得好奇心发作，瞅了几眼这漂亮的盒子，咽了口口水：“我不要。”
4
唐哲修打开盒子，我一望去：是一双白色的舞鞋，上边绣有凤舞九天的图案，凤凰翩翩然起舞，每一条羽毛都用金线缕边，就是在明暗不定的月光下也发出煜煜的金灿灿的光。实在抵抗不了诱惑的我，故意问：“给我的？”
他不答话，拿起一只鞋子，让我看鞋底，好好的绣着一个南字，“我看小姐那双舞鞋已旧，怕搭不上那件舞服，就特意设计了一双……”
“你亲手设计的？”打断他的话，我膛目结舌的样子大概会吓到他。
“恩。”他垂了一下眼睑，但很快又露出那对茶色的眸子：“你看鞋尖。”
我接过鞋，伸手摸鞋尖“咦？”
“那是保护脚趾的，因为平日里看小姐跳舞很多动作和芭蕾很相似，我就模仿芭蕾舞鞋做了这双鞋子，也不知道穿着是不是舒服。至少这样的话，可以多少避免脚趾受伤。”
说话间，唐管家并没有发现南生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她紧紧抱住了脖子：“谢谢你，谢谢哲修哥哥。”
我笑着笑着，鼻子却有点儿酸。


第九节
1
唐管家说一不二，当天就给我牵回了一匹小红马。取名叫小红枣。
于是我和柳云瑛约定，第二天就踏上冒险的旅程。
爹爹对此多少有些不放心，但在我和云瑛两人的软磨硬泡下，做出了让步。
“不准去牛头山。那里是叛军的营寨。”爹爹在我们临行前警告。
“好啦，知道啦。”我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可是，腿长在我的身上……对不住啦爹爹。
2
我和云瑛说好，第一天到牛头山，第二天去泉湖镇。
去牛头山当然是冲着那位神秘的面具人，虽不曾私下交谈到，但我能看出云瑛对那个人充满了好奇心和懵懂的期待。
因为我也一样。
而泉湖镇呢，听说那是长安城的第二个御花园。不仅有连绵起伏的山丘，还有个闻名的泉湖。泉水清冽可口，传说可以祛百病，解百毒，驱鬼魔。
3
一路上，我两总不停地吧嗒着嘴说个没玩，直到快接近牛头山时，才被周围的寂静给感染，不约而同住了嘴。
前面是一片密林，只透着微弱的光线。树枝上有野猴跳上跳下，抓耳挠腮地盯着我们。
不知为何，我背后登时一股寒意，压低嗓门喊道：“要不……我们听爹爹的话，要不不要去了？”
柳云瑛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怕什么？难道你怕被抓去当压寨夫人？”
我回了她一个白眼：“去就去，谁怕谁。”说完，便“驾”地一声，一蹬马肚子，窜出去好远。
后边云瑛也追了上来，两马齐驱在树林里飞驰。
忽的，我感觉一个影子在头顶闪过，抬起头来一望，却没一个人影。柳云瑛在一旁提醒我集中注意力。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谁？你那个管家哥哥？”
“我是说真的！”
呼~又一个影子闪过，我惶恐间再次抬起头，看见前方大树上，立着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人。
“喂喂，你看那树上！”我大声朝云瑛喊。
“猴子嘛，刚才就看到了。大惊小怪。”她不以为然，但还是抬起头，也看到了那个人。
“仔细看看，他好像带着面具！”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嗓门过大了，正有悔意，那人却纵身一跃，跳到另一棵树上，不出几秒，消失在了丛林中。
4
“都怪你！这下好了。”柳云瑛怒斥道：“好不容易看到他，又被你吓跑了……吁~”
我也喝住了马，由衷地低下头。
“现在怎么办？我觉得他一定会有意躲我们了。”我不安地看着地面，有点不敢抬头，怕正视她的愤怒。
“还能怎么办。继续走呗，但愿能在天黑之前再撞见一次。”
我没敢表示异议，如果现在再提出任何要求，肯定会被她揍一顿的。
可是……肚子好饿啊。
5
“好香啊……”
看着在柴火上烤着的野鸡，垂涎欲滴。这样烤出来的鸡，简直比鸿宾楼里面的白斩鸡口水鸡叫花鸡什么的还要香！
“还好你带了弓箭，不然我们中午只有吃素了。”
“哎呀，不用谢不用谢。”我大度地摆摆手，只要有吃的，就什么都是小事一桩啦。哈哈，真香。
“我有说要谢你吗……要不是我，你带了也白带。”
“我
我……哼”我别过头去，看在眼前这只鸡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真是，一出门就变得这么暴躁。来个鸡腿吧，先……
“喂！周南生……你居然偷吃！！”


第十节
1
饭饱之后，我们打算找水源洗把脸。来到溪边，我正欲蹲下掬水洗脸，却听见柳云瑛压低嗓门，拍着我的肩喊：“你看你看，那个面具人！”
我抬头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上游处果真是那个红衣面具人，正坐在石头上垂钓。
“嘘……”柳云瑛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把手指搁在嘴上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们悄悄踱步过去，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过于专心，竟没有发现有人在靠近，或者是他其实是遮着脸在打瞌睡？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当我们距离他还有三尺远时，他突然开口说了声：“别动。”
我俩人瞬间石化，而这时，鱼竿开始微颤。
有鱼儿要上钩了。
2
怎奈何他抓准时机用力一拉收杆起来，却发现鱼钩上空无一物，鱼饵也被鱼咬去了。
云瑛没憋住笑，那人喊道：“你们吓跑了我的鱼。”略带愠怒之意。
我走到溪边一望，见溪水不过齐膝般深浅，便笑道：“可真是装模作样了，这么浅的水又何必费劲钓鱼？”
说着，卷起衣裙，衬裤，踏进溪里，拔剑出鞘，往水中便是一剑，刺住了一条鲢子鱼。
这种叉鱼的方法在江南水乡只算是雕虫小技，更何况南国的鱼要生的机灵，北国的鱼相对迟钝，根本不懂躲藏，抓起来更是轻而易举。
3
谁知道那人冷笑一声：“我要死鱼有何用？”
钓鱼还不是钓来吃吗？我明白他有意刁难，便弯下腰，两手在水里一捞，便擒住两条鱼，举起来得意地晃着说：“怎么样？只怕比你钓的鱼还要新鲜呢。”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许久，直到我表现出了惧意，才颇为满意似的开了口：“牛头山不欢迎你们，自己走吧。”说完，掉头就走。好像压根儿不打算给我们回话的机会。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柳云瑛朝那人的背影喊道：“我们也知道你并无谋反之意，特地来牛头山结识，想和你交个朋友。”
可这些话显然并没有打动他，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4
“那个人是什么牛脾气嘛，也真不愧做牛头山的寨主。和他交涉比登天还难。”我把手里两条鱼放回溪里，瞧了一眼穿在剑上的大鱼，笑道：“不过还好晚上又有烤鱼吃了。”
柳云瑛却还似在梦中一样，望着那人离开时的方向喃喃地说些什么。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望着我，我嘿嘿一笑：“你不会是做起压寨夫人的美梦了吧。”
她小脸刷的一下红了，嗔道：“你才想做压寨夫人！看我回去不在你爹爹那儿告上你一状。”
我见她脸红，更觉得有意思了，拉起她的手，又道：“好云瑛，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杨复了？你对他动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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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愤愤地甩开我的手，仰头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没有，说没有就没有……哎呀，你就不要乱猜了，我的小姑奶奶。”
我抿嘴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底。
柳云瑛这丫头可不真是情窦初开了么？
一方面，我为她感到担忧：杨复是朝廷明令围剿的对象，是皇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物，而云瑛的父亲身为朝廷命臣，战功赫赫的将军，势必和他们口中的叛军头目水火不容。
一方面，我很羡慕她：能够找到自己为之哭，为之笑的人。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味道？是甜是涩是酸是苦，这些我都无从体会。
我又何时才能盼到那个值得我为之哭，为之笑，为之痛，为之乐，为之不顾一切的人？


第十一节
1
整个下午都没再见到面具人，也没见着一个山贼。这不免让我有些失望，但看得出来，云瑛比我更消沉。
帐篷外我们燃起篝火，围坐在一起取暖。
野外夜晚不但寒冷，而且湿气很重。不过空旷的草原上除了几群牛羊和几匹温顺的马，再没别的可以让我们不放心的，例如野兽。（南生是不是喜欢看美女与野兽啊
=
=）
“南生……”云瑛忽然把对着满天星星的脸转过来对着我：“我想……”“想”字拖得很长却始终没有下文，我不解地眨了眨眼，凑过去，问到：“怎么啦？”
“我明天还想再去牛头山一趟。”她说完就转过头去，仍看星星，因为激动，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而显得容光焕发。
见我不答话，她便轻声道：“我知道明天计划好了去泉湖镇，也知道你期待了很久……这样好吗？你明天先去泉湖镇等我，事后我去找你。”
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眼前这个陷入情网的女孩，我找不到理由说不，只好有些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了。
虽然有一些担忧，对我们两个人的担忧。
2
清晨醒来时天已大亮，发现枕边的云瑛已经动身去了牛头山。
到溪边洗过脸，牵来小红枣，忍住饥饿向泉湖镇疾驰而去。
路上遇到过驾马的游人，却感觉不面善，不敢上前搭话，碰上面容和蔼的外国丝路女商又碍于语言不通，比手画脚一半天也没个结果。（所以孩纸们一定要好好学英语啊……）
可是一到泉湖镇，饥饿感奇迹般大减。
翠绿色的青草像水墨般向四周延伸开去，各色花丛开得好生热闹，确是一副怡然自乐的势态，丝毫没有争奇斗艳之状，各种知名和不知名的树也只安静地盘踞着自己的地盘，没有哪一个越界。最为难得的是这一切宛若天成，没有丝毫人工的痕迹，泉湖镇为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实乃当之无愧。
下马把小红枣拴在一棵桃花树下，它也怡然自得地吃着鲜草，想必也为这片景致所陶醉了。
正想着前往泉湖边一睹仙湖之曼妙，却被一声音叫住。
“小姐，请留步！”
3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名白袍黑甲的公子。树干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一双坠入朗星般琥珀色的眼睛一尘不染。身处这仙境中，他身上有一种大隐于市的凉薄气息。恍若隔世仙人般屹立在那儿。我不觉间看呆了。
当他快步走近，我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两只兔子，忽然间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更丢脸的是我居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大概是看到我这副丑态，他忽然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怀里的兔子，最终还是走了过来，说道：“能不能劳烦小姐照顾一下这两只兔子。”
这还用说吗，我直直盯着这两只兔子，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它们受伤了？”
善女形象挽救成功！他把兔子送到我怀里：“我去找点草药，片刻就回。”
我努力拿出最大的善心，使劲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什么人？”
“宇文长庆。”
4
“兔子啊兔子……你可知道我有多饿……”我抱着两只小兔子，哭笑不得地原地转圈子：“你们今天真走运……碰见那么一个神仙似的好心人……要不然……你们就能给我填饱肚子了。”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最后直到有些头晕了我才在树下坐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转晕的还是饿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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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拂过脸颊，远处一个人渐行渐近，仔细一看，正是那个白发仙人宇文长庆。
终于回来了！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第十二节
1
“让你久等了。”
宇文长庆从我手里接过兔子，递给我一袋栗子糕。
“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人家会知道么…连作者我都觉得这句话好狗血。。=
=）我一脸感激地望着宇文长庆：“你还知道我快饿死了……你真厉害！”
他只是淡淡扬了扬嘴角：“喜欢就好。”然后开始给兔子清洗伤口，敷上草药。
我一边吃栗子糕，一边和他搭话：“你住在泉湖镇吗？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湖心岛上修行，从小就是。”说话间他并不抬头，一心一意给兔子包扎，我见他没有纱布，就掏出手绢，撕成两片，递给他。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去，并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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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糕三下五除二就被我吃得精光，我也专心致志地捧着下巴，看他替兔子系好手绢，包扎完毕。
“大功告成！”第一个欢呼的人确是我，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略显青涩的笑，是全然不同于唐管家那样如日光般温暖的笑，他的笑带着水光，像泉湖的水一样汩汩流进人的心底，带着洗尽浮华的干净纯粹，让人为之一震。
然而这样的笑容是转瞬即逝的，就好像它过久挂在脸上会僵住，失去那种感觉。
“包扎的真好，你真细心。”我开始佩服自己保持镇定的本领。
这次他没有因为由衷的赞美而做出表示，他站起来，正色道：“泉湖这一带鱼目混杂，小姐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这是在像杨复一样下逐客令吗？只是一个是山寨王的霸道的命令，一个是修行者的温和的规劝。我的肚子不叫了，心又开始打起小鼓。
3
“难道泉湖镇也有山贼土匪吗？”
“没有。”他答道：“山贼土匪不来这里，只是这附近纠集了一群道士。”
“道士？道士也有坏人吗？”我印象中的道士都是白衣胜雪，似人似仙的高人。就像……就像宇文长庆一样。
“人面衣冠，行为却和禽兽无异。”
他说到这句话时，语气已毫无温情可言，如同压抑在冰山下的火山，冰霜一样的冷酷下凌厉到一针见血。
我庆幸没有说出把他和道士联系在一起的那句话。这话题再谈下去估计会弄得两人不欢而散。于是我主动岔开话题：“听说这湖下面有玄武，是真的吗？”
“你可以下去看看。”他的语气总算有所缓和，脸上也浮出一丝生气。话里大有意味，可是我哪会真的在意有没有什么玄武。
“听说泉水可以治病解毒，还可以驱邪，是真的吗？”
“照你说的，我刚才去采药是多此一举了。”
他这一答使我恍然大悟：“对哦！”我敲了一下脑袋：“早该想到这点了！要是这那么神，何不给小兔子洗个澡就完事儿了！”
4
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我灵机一动，做起了自我介绍：“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周南生，住在长安城。我是和我朋友一起出来冒险的，一大早她去了牛头山，我在这儿等她过来。”
我说话时一直看着他，不难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当我说出牛头山三个字的时候，他微皱了一下眉，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读懂的东西。
“牛头山上有很多山贼。很少有人喜欢到这两个地方冒险。”他坦言道。
这两个地方，是指牛头山和泉湖镇吧。
恍惚间，我却好像也有了心事，有了不能说出口的话了。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从某一个时刻开始我已经多么地喜欢泉湖镇了啊……


第二十一节
1
一周里有两天可以用来休息，我在纸上列出最想去的地方，写完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随手搁在案上，纸上写着——
泉湖镇、泉湖镇、泉湖镇
2
到了泉湖镇，宇文长庆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湖心静静打坐，白色的头发在阳光里染上一层金色，格外耀眼。
两只小兔子早已和我熟识，待我靠着树坐下时，就都钻到我怀里。喂它们吃完胡萝卜，我便眯着眼在树下小憩。恍惚间梦到了一条黑龙，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却被身旁的一个声音叫醒。
我揉了揉睡眼，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
这人浑身只黑红两色，袍子很宽大，衣襟敞开露出文在胸前的奇怪图案，拖着木屐，半长的黑发束在脑后，剑眉星眼，有着和宇文一样的麦色的皮肤，只是脸上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刀疤……
“道泉使者敖澈见过小姐。”他笑的时候嘴角扬起的弧度刚好，不似宇文南宫那样浅到若隐若现，也不似李四唐管家那样太夺目。有点像……那个酒鬼。
3
“敖澈，”我直起身子：“你这个姓很少见呢。”
“这是本族特有的姓氏。”他蹲下身来，和我一般高矮，我心想这人很亲切，应该很好接触。便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泉湖的护使吗？”
“不只泉湖，所有长安的道泉都归我守。”
如果把“守”字换做“有”，我可能会觉得这个人有几分得意炫耀，但如他所说，他是使者，是守护这些泉的人，让我认为这种职业就像修行者一样神圣。
“我见小姐常来泉湖镇，不知是为何？”
这个……我挠挠脑袋，总不能老实说是来看宇文的吧，这多不好意思……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已经窥探到了我的心思一般坏坏笑着，我当即就心虚了，喊道：“怎么嘛，我就是来看那位公子的！”说着还指了指湖心的宇文长庆那个方向。
其实很多时候放大嗓门说话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而已。
他“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拖得我心里直发慌，“原来是宇文公子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4
“你认识他？”我好奇地问。
“嗯。”他点头，“算是老朋友了，他初来镇时我已在这里了。你问他，他坐的那块儿地还是我的人情。”
“他很小的时候就来这里了吗？”
“嗯，算来已经有八年了。他来这里时还是个小孩儿。”
“他……一个人吗？”其实这句话意是在问他是否是个孤儿，从宇文在元宵节告诉我的话里，我推测到他身世坎坷，做了这番猜想。
“他和他娘。”敖澈突然停话，眼神复杂地望着我。
“你……担心他会听到？”
“不，他修行时什么都听不到。”
“那岂不是很危险？”
“他有真气护体。”
“他为什么修行？”我问，盯着敖澈的眼睛，那一瞬间，我仿佛无所畏惧。敖澈摇头：“问我？我不知道。”
“是不是为了复仇？”
“复仇？不。”敖澈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在我眼里这几年他一直在逃避，试图通过铭记或忘记，各种极端的方式去逃避……你说复仇？我认为他也在逃避这点。”
“你很了解他。”我微笑。
“了解，但不懂。”敖澈很认真的说，一字一顿的，眉头紧锁，忽而一下神情缓和，他又笑了。
“你很爱他。”
我一愣，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给我的感觉很踏实。
我坚定地点了两下头。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要是他找我算账……见鬼，”他啐了一口：“就让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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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度受审核你个大头鬼

重复什么的……

……是二十三来着

第二十六节
1
南生的眼角滑下两行湿润的东西，刚好滴落在李四缠在她发丝间的手指上。
他的手在我耳边，忽然电击般一震，他翻身起来，一拳砸在床榻上，我感觉整个床都在摇晃。
“把衣服穿好，走！”他咆哮着，脸部扭曲得已经辨不出表情，我愕然，然后匆匆拢好散乱的衣服，逃命般地往大厅里跑。
而后是李四蹬塌木床的声音，一桌的茶具被掀翻到地上的脆响和李四的咆哮声……
2
就像梦靥中的人奋力在梦中逃跑一样，我砸坏了大厅的门逃了出来。撞见那个一脸惊恐的婢女，本想狠狠摔她一巴掌，但终没为此停下脚步。
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并且一辈子不想再来……
3
毕竟不敢这样回家去，遮着脸逃到河边整理衣衫和头发，看着河里映出的自己，泪终于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哭了好半天才止住，挽好头发，用河水洗了脸往家里走。
“小姐，刚才有位宇文公子来府上找你。”唐管家见了我便道。
“什么？他人现在在哪儿？”
“刚走一会儿，朝西边城门去了。”
不待他说完，我便朝西边赶去，向四周张望着。终于在云锦阁里见到了宇文的背影。我定了定神，走了进去，拍了他的肩一下，他回过头来，见是我，便微微一笑。
“宇文公子怎么有空到长安城来闲逛？”我和他打趣道。
“见周小姐爽约，心中生疑，特来瞧瞧。”和我待在一起久了，倒把宇文的幽默感培养了起来。
“你定是一位我被土匪道士抓去了，你就是关心我。”
他不答，只是笑，身后的老板娘叫他：“公子，您的锦帕接好了。”说着递给他一块锦帕，却正是那日我撕来给小兔子包扎伤口用的。
他正欲收好，却见我伸手来抢，他手一闪，笑道：“小姐莫抢。”
我一撇嘴，气道，“小气。”
他却不理会，自顾自走出店门，我跟上去，正要说话，却跑来一个捧着花儿的小男孩。
4
那小孩不过十二三岁模样，衣衫褴褛，手里可怜巴巴地捏着几朵残花，缠着宇文要他买花。
宇文一愣后正要掏钱，我拦住他，拿了几枚碎银，摊在手上，递给那小男孩儿：“诺，拿去置件新衣服把。”
那小孩儿眼珠子一转，飞快地抓过银子，又伸出另一只手，扯下我腰间缀着的玉佩，转身一溜烟儿地跑了。
宇文正要追去，却被我拦住。
“看那孩子怪可怜的。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情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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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宇文暗中跟着那孩子，他先进了当铺，然后捧着银子兴高采烈地去了回春堂，提了几包药出来，一路上竟全然不觉被人跟踪。
最后那小孩儿进了一所破落的民宅，我和宇文立在门后，听屋内传出阵阵咳嗽声，和隐约的对话声。
“原来真是苦命人家的孩子，”我叹息道，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小孩儿抬头一见是我，脸色变得煞白，正要关门，宇文却已伸手卡住了门。
那小孩儿瞪着惶恐的大眼睛，只听里面一个微弱的声音唤他：“天易，是谁在门外头呀……咳咳，你快给人家开门呀……”
“别怕，”我朝他友善地笑笑：“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那孩子迟疑了片刻，最终开了门。低着头站在门旁。
我环视这间屋子，比爹爹的书房还小上一半，只一扇油纸糊的木窗，屋正中央是一张大床，大床中间躺着一个满脸病容的妇人。屋子西边角落还有一张小床，大概是孩子的床。
屋里只一张陈旧的木桌，两把不一样的木椅，唯一的摆设是一盏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