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漠，黄沙，金戈铁马。
    两军相对，肃穆。二百万兵士，脸上雕刻血和杀。方圆百里，人如乌蚁。当头浓云敝日，无风，无雨，无声。手中的兵刃，保留性命，用它。这吃人的天。
    东方，西方，两阵疾烟，从各自本阵中，冲破寂静。剑光流闪，看清了马匹。匹马往来，胶着。土偶一样的兵士们，默数回合，之后看——人头落地。两阵烟剩作一阵，踏过人头，呼啸，驰来百万敌阵中。束发金冠，百花战袍，唐猊铠甲，狮蛮宝带。高贵、掩去日的光辉。不过美丽，只会在人的眼里。与噬血的土偶，无关。不懂欣赏的年代，美丽，屁也不值。更何况一个男人的美，敌不过权势、暴力、阴谋诡计。胜者为尊。
    在意自己的美，依旧。即便将权势、暴力总揽一身。除了阴谋诡计，在竭尽全力去，适应。只是根本学不会，不如方天画戟来得直接。杀人，是快慰。弱小不是罪，不懂浪漫的弱小男人，则该死。喜爱如此乱世，杀掉你想杀的人，不是罪犯，是英雄。从抚摸戟头第一份脑浆的时分，就找到了，归宿。那些虾兵蟹将，可能善良。善良，一样浪费粮食和水，粮食比他们有意义。他们有亲朋儿女，那些人一样该死。
    自尊自傲，永是信条。敌人实在弱小。肆意地斩杀，为了痛快。他妈的痛快，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的痛快。无论怎么痛快，也没人见过我，笑。


    我是天生的鬼。没有谁令我折服。我不挑剔吃喝住宿，但我讲究衣着。我是最美的男人，纵使这个美丑无别的时代，一样要让人们相信。我有力量作依托。我喜欢女人，或者简单明了地说，好色。我试过向女人花言巧语，很有效。于是不再看得起女人，发过誓，决不再有迷惑她们，让她们动容的言语。女人不配。如此，依旧对我很好。因为我的权和力。美丽未必陶醉女人，只有权势与暴力，她们才没有不醉的机会。
    我的好色，算不上什么。只缘我憎恶虚伪，才成为唯一一个坦诚好色的男人。我在娶妻之前，从没玩弄过任何女人，虽然那是强者的权利。娶妻之后，一般地节敛。我只有一位妻子，她是曾与我交合的仅有一人。但我这样，并非考虑她的感受。我只认为，她，与额外的女人，都只是黑漆漆，一个丑陋的穴。眠花宿草，对我来说，与家中这个女人，毫无区别。无非，是我身体的一种本能需要。或者她消失了，我连那种本能需要，都不会有。从前的第一次，就足以让我把这事，看轻。但我仍然认为自己好色。
    我活得压抑，尽管杀人很痛快。我的压抑缘自，我在杀人，但我没有自主。我有一位义父，我的一切由他给予。每当杀人，痛快了我的手，痛快了他的心。义父，设若我不够强，这称呼就不会有。他给我的一切，像是我给妻子的一切。那一切，教人不醉不能。我敢说，这世上准有义气，但绝不会发生在，我们这等人身上。


    今天讨伐董卓。董卓是奸臣，奸臣，倒比那些当不上奸臣的人，强。不是奸臣，哪里来的改朝换代。奸臣也说要造福天下百姓，不过是露了乖巧，也没谁在意。倒是先前的黄巾起义，感觉是真在为百姓着想。他们是贼。我的观念，像董卓，也像丁原。像谁，也不会像黄巾起义。若想要天下好起来，那些愚民的存在，没有他本身的价值。剩一个人，作不成皇帝，而已。
    董卓派人来说我。董卓也赏识我的才。才华，在我心里，也就是一个工具。赏识我的才，却不是我的美。对我而言，董卓与丁原是一样的人。他们只想用尽我的才华，但绝不会贿赂一个，不识武艺的美人。他们都比我，虚伪。两个人，即使很客气的，命令，也在创伤我的自尊。我的上司，就是我最恨的人。恨他们，胜过恨那些无暇崇拜美丽的愚民，和只尊花言巧语的女子。丁原和董卓的差别，不会大于映衬我美色的赤兔马。
    我是反骨仔，为了一匹赤兔马，被唾骂。虎牢关前，我见识了曹操，还有刘备。他们的野心，都很大，像我。与我一样的人，存在这世上，不该。正好，借董卓的名，他们要死在我手。面对这些，打起各种旗号的，虚伪的野心家，只想到一个字，杀。我的画戟，是碎裂乾坤的帆，是割据海洋的船。我的七彩的光芒，是覆灭王侯将相的色情。我的美，让他们不得不崇拜。那些错愕的诸侯十八路，竟生得如此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