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韵小姐，你在听吗？”
见我不回答，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又加重了一层担心。
“哦，我到家了。”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你不舒服吗？”崔珉豪又担心地问。
“没……没有。”我回答着，头低了下来。
“没有就好，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挂上电话，我将手机放回包里，又转脸看向郑允浩，心中酝酿着跟他道谢的话。
“今天……”
“夏言韵……”
我刚开口，却被郑允浩突然打断。他看向我，眼神突然变得真挚，我愣愣的看着他，因为从未见过郑允浩如此真挚的一面，所以在内心安静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因为之前的事，我想跟你郑重的道歉。”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中突然有些释怀，紧接着他有说：“失去心爱的人，那份痛苦，我又何尝没有体会过。知道吗？在失去她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失去了全世界。”他缓缓道来，柔和的神情里却透着淡淡的悲伤。这悲伤触动我的心弦，我错愕的看着他，万万想不到他会对我说这些。
他低下头，夜风寂静无声的从打开的车窗里吹了进来，借着月光，我看见他的短发在风中轻轻颤动。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来看我，我看见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这令我想起第二次在海边见到他的情景，浑身散发着酒精气息的男人，独自坐在夜幕下的大海边，海水起伏拍打着浪花，那潮起潮落的声音在静寂的夜空里显得悲切，他的背影那样悲伤，那样孤单，当他站起身摇摇晃晃朝我走来的时候，从他眼里看见了同样光芒。
那是一种何等的心痛？这个男人，该有多爱那个女子，才会连那份倔强和坚韧都可以卸下，还原真实的自己，将自己的伤痛全盘暴露在别人面前？
“忘了吧……夏言韵。不要再去质疑，不要再去憎恨，谎言也好，真情也罢，至少曾经彼此深爱过。”
他垂下眼帘，泪水如晶莹的宝石，滴落在我手背上，温热的。他在思念吗？他在心伤吗？抑或是，他亦像我一样，孤独，冰冷，却渴望有人倾诉，渴望紧紧抓住一个人的手。
他低着头，双肩微微颤动，不知为何这样的他令我心痛，不知为何我缓缓伸出双手，轻轻的抱住他。
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耀眼明星，团队中让人心悦诚服的领导者，他人面前冷漠防备的冷酷男人，此时此刻在我怀里，却像是个受了伤的孩子，那样脆弱，那样令人心疼。
我甚至忘了自己也是个伤痕累累的人。当两个受伤的人相遇相知，是否应该停止那些永无止尽的伤害？是否应该彼此抚慰，彼此疗伤？


第九章
从社长室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大雨倾盆。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想起了上次在海边下着大雨那不堪的一幕，心脏的地方开始疼痛起来。
我沿着寂静的走廊边走边环顾四周，这栋在外面看似不起眼的建筑，想不到里面别有一番洞天。正感叹这公司的深藏不露之时，没头没脑的就撞上了迎面拐弯而来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揉着额角拼命道歉，听见了一个好听又熟悉却又充满惊讶的声音，“言韵小姐？”
抬头便看到一张俊秀的脸，神情由惊讶转为温暖的笑容，那笑容顿时让我松了口气，笑着叫了声：“温流君。”
“言韵小姐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因为报道的事，社长叫你来的？”他的脸色不由担忧起来，最后一句话也是放低着声音说的。
我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倒是珉豪君，我一定给他带来了麻烦吧？”
温流愣了愣，绕着头发满脸歉疚：“言韵小姐，你别这么说，是我们连累你才对。那社长有没有为难你？”
我笑着摇头，道：“我们以后可能要朝夕相处了。”
他疑惑的看着我，我又道：“徐社长聘我当你们的助理。”
“真的吗？那太好了！”他显得又惊讶又欣喜。
正聊着，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好听的唤声：“珍基！”
我和温流纷纷转过身闻声望去，见正迎面走来一个笑容满面的女子。我心中诧异，她叫他珍基，想必定是同他很亲近的人。
待女子走近，我才看清她的面容。长长的头发染了很扎眼的金黄色，个头不高却很瘦，脸很小，五官也十分精致，我当然一眼就认出这是少女时代的Jessica，只是想不到本人比镜头上多了份清冷。
“珍基，她是？”疑惑而防备的看着我，素有冰山公主之称的她，在面对我这个陌生人之时果然显得十分冷然。
“她是我朋友，也是我们的新助理。”温流愉快的介绍着，我看着Jessica的表情依然冷漠，从她看温流的眼神里，某种特殊的情愫在她眼底一览无遗，我想她是对我心怀芥蒂的，因此哪怕听了温流的介绍，依然冷着那张脸。
“你好。”我笑着对她行礼，她向我微微欠了欠身体算是打了招呼，我在心中苦笑，想着她毕竟比我大一岁，如此这样浅薄的行礼在讲究辈分的韩国也是无可厚非的。
“正巧，我们最近也新来了个助理呢！”Jessica视线越过我的脸，对温流笑的一脸温柔。我愕然，一个人的表情怎么可以变化的如此之快。正感叹着，就听见了前方窸窸窣窣伴随着女子嬉笑的脚步声，紧接着，我便看到一群年轻的女子正从不远处朝我们走来。
“喂，你们怎么那么慢啊？”Jessica转过身去笑着朝那群人抱怨，我看清了来者，正是少女时代其他的成员们，而在他们间，还多了一个对于温流来说，陌生的女人。
是的，只是对于温流来说是陌生人而已。因为，我怎么可能不记得眼前这张清高得意的脸？我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天在红岛她导演的一出完美好戏？我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天在阴冷的地下车库亲耳听见从她口中道出的讽刺而可笑的事实？
我想，除非我突然失忆，否则，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叫朴诗恩的女人的。
她踩着高跟鞋悠悠的走到我面前，我只是僵硬的站在原地，表情淡然的看着她。她对我笑，那笑在别人看来是温柔友好的，但在我看来，却是一朵沾满毒汁的花朵。
“言韵，好久不见。”她走过来挽住我的手臂，我在心中冷笑，她怎么不去好莱坞发展呢？未来的奥丵斯卡最佳女主角一定非她莫属吧？怎么不去为平淡的韩国电影演增光添彩呢？
“你们认识？”Jessica抬了抬眉略有些惊讶的问。
“是啊，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呢！”朴诗恩笑的一脸无害，紧盯着我的双眸却散发着慑人的寒光，她估计强调了“老朋友”三个字，无非是在暗暗向我示丵威。
“那真是很巧，你们应该很久没见了，我有事要先走了。言韵小姐，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珉豪的哦！”珍基微略开玩笑的说着，一边的Jessica当然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朝他们打了招呼后便和成员们一起离开了。


寂静的走廊上只剩下我和朴诗恩两个人，我低眼看了看她挽住我的手臂，冷言道：“看戏的都走了，你可以停止你那精湛的演技了。”
朴诗恩把手抽开，笑的一脸阴柔，双手抱臂走到我面前，媚眼中透着令人厌恶的妖娆，“先是郑允浩，再是崔珉豪，夏言韵，我现在对你勾引男人那高超的手段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冷笑一声，抬眼看她，淡淡道：“和你比起来，还相距甚远。”
她愣了愣，随即柳眉微皱，神情中开始有了格格不入的聒噪，语气也因为我淡然的反击而变得急躁，“夏言韵，你不要恬不知耻，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崔珉豪长得像灿浩，所以你才故意接近！”
“哦？你还认识灿浩？”我心中虽然怒不可遏，表面却依然竭力表现的不削。果然，这句听似淡定的反问，将她问的一时语塞。
“你别装疯卖傻了！你记得大一那年暑假，你在学校偶然碰到灿浩吧？”她挑了挑眉，问题中带着挑衅的意味。
“因为灿浩要陪表妹，所以没回韩国，这又关你什么事？”
“呵……”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靠近我一步，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竟然真的愚蠢到相信他是陪表妹？哈哈哈！”她笑的有些猖狂，又重新正视我，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表妹，而是我！那一年，灿浩整整陪伴了我一个暑假，他推掉了和你所有的约会，就是为了陪我，现在你明白了吗？”她精致的五官变得扭曲狰狞的朝我一步步逼近，而我像是遭了天打雷劈，没有任何知觉的向后倒退着。
“怎么？接受不了吗？觉得我是在骗你吗？这根项链很眼熟吧？”她讽刺的笑着拿出项链在我面前晃动着，我睁大眼睛看着那根再熟悉不过的项链，满世界的轰鸣声开始不绝于耳。那是和灿浩送我的一模一样的项链，我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灿浩说，那条项链世间仅有一条，是他亲手为我设计的！
“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呢？是因为，这根本就是我挑的项链！是不是很讽刺？以为是专属为你设计的项链，到头来却是别人挑来送给你的。夏言韵，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
不会的……不是真的……灿浩！这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言，对不对？你可不可以出来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至少让我知道，曾经的你是真的爱过我，至少让我保留最后的自尊，让对爱情不至于绝望。
我失魂的上去夺那根项链，朴诗恩却像是发了疯似的拼命推我，眼泪不争气的掉落下来，我的手被她长长的指甲抓了一道又一道伤痕，但是不痛，真的不痛，仿佛那个地方没有血液经过。
面对比我高半个头的朴诗恩，我显然处于劣势。挣扎间，她反手给了我一个耳光，脸上顿然一阵火辣，“夏言韵，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是你害死了灿浩！”她开始歇斯底里。我不顾她的叫嚣，不死心的想要夺下项链看个究竟，她又扬起手，表情狰狞的用力向我挥来。
“够了！”
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似是一种威严的命令，我看见朴诗恩扬起的手被一直大手制止在半空中，从眼眶中掉落下来的冰冷泪水，划过那块火红的印迹，我看见一张沉着却又严肃的脸，在我的视线里越发模糊……


生放送结束后，成员们显得有些疲惫。坐在保姆车里，就连一向热闹的铉key也安静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崔珉豪同我隔了一个位置，他低着头沉默的玩着手中的PSP。从刚才开始，我和他之间没有说一句话，心有些疼痛，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新消息，打开来看到一行简短的字：在公寓后门。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终是没有回复那条消息，直接合上了手机。
车子缓缓驶向公寓后门，打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天空的颜色逐渐转为藏青色，我提着沉重的衣服下了车，站在车门口等成员们一个个下车。
“大家今天辛苦了。”崔镇拍了拍温流的肩，又转向我道：“言韵，刚才允浩打电话来说邀请你去清潭洞做客，今天你就先下班吧。”
我心里一惊，第一个反应便是看向崔珉豪。天有些暗，但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他朝我投来的眼神里，有那么那么刺眼的悲伤。
“谢谢……崔镇哥。”我撇开视线轻声说着这句话，神情却有些恍惚。然后，身后猛然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吓得我一个颤抖，转过身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
郑允浩下了车朝我们走来，修长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更为俊朗，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我面前，许是天色渐暗，他似乎并没有看见我脸上多彩的伤口，并且气定神闲，没有一丝丝尴尬。
果然那个吻，与之他来说，并不能代表什么。
成员们纷纷跟他打招呼后，跟着崔镇陆续进了公寓。只有崔珉豪在后面走得很慢很慢。
“走吧。”郑允浩轻轻拉了拉我，我想挪步，却发现双脚沉重的怎么都抬不起来。我转过身看着崔珉豪的背影，难过的低下头。
“不走吗？”郑允浩催促着我，我“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开，手臂却被紧紧拉住。
我转过身，看见崔珉豪一言不发的拉住我。
“珉豪啊……”我轻声唤了他一声，声音却已有些颤抖。
“不要走。”这三个字带着命令，带着不容违抗的坚定。
走在前面的郑允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们，并没有走过来，而是驻足站在原地，在我看来，他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
“珉豪，只是有朋友邀请我去做客而已……”我竭力笑着跟他解释着，他直直的看着我，深眸中闪烁着银光，让我不忍再看他的眼睛。
“那也不要去。”
我无话可说，就这样僵直的面对面站着，直到郑允浩将我拉离崔珉豪的身边。我看见崔珉豪原本紧紧拉住我的手，僵硬的伸在空气里，最后缓缓地，缓缓地垂下。
“只是借用一下你的助理，不用那么不舍吧？”郑允浩扬起嘴角，这句话里，更多的是玩笑的成分。崔珉豪扯了扯嘴角，轻声说了句：“慢走。”转身便朝里跑去。
“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他抓住我的手臂，力道恰是使在那一片淤青的地方，不禁痛的我皱起了眉，却只能忍着不出声。
拉着我走到车边替我开了车门，才松手让我坐上了车。我揉着那块被捏着的地方，听见他坐上车，关上车门的动静。
车内的灯光昏黄，他转过脸看我的时候，才发出略带惊讶的质问：“你的脸怎么了？”
我将脸撇向窗外，尽量逃避他的视线，摇头，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沉默的气息在我们之间来回穿梭，我仿佛听见耳边带着沉重的呼吸声，然后下巴被轻轻捏住，整张脸朝着他的方向被硬转了过去。我垂着眼帘不敢看他的眼睛，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呼吸里聚积越来越多的愤怒。
“你是傻瓜吗？”
我不作声，或许自己的确是傻瓜，摔跤的理由才牵强，不过也只有傻瓜才会把自己摔成这样。
“是不是那个叫朴诗恩的女人又欺负你？”
我在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不禁为那个无辜的女人感到抱歉，不过这似乎是郑允浩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我摇头，否认，他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不然你会认为我跟你一样，愚蠢到相信这伤是摔出来的？”
啊！真是伤脑筋呢？郑允浩不依不饶起来真是让人抓狂啊！“小伤而已，真的没关系。”我一脸轻松，试图蒙混过关，也幸亏郑允浩的手机铃声及时想起。
“见到了，知道了马上到。”
郑允浩挂上电话，看了看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启动了车，脚下重重踩着油门，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速行驶，看着他认真开着车的侧脸，我暗暗松了口气。
并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告诉你。
这些痛，或许对我来说会在心脏和身体上停留很久，而对你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


我看见宋星初一动不动的靠在金在中怀里，嘴里却十分煞风景的问道：“金火星，你最近是不是糖又吃多了？”
“嗯？”
“肯定是糖吃多了吧？瞧你说的话能把蚂蚁都甜死啊！”
金在中瞪大眼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以及宋星初眨巴着眼睛一脸正经的样子把我给逗乐了，我不禁轻轻笑出了声，听到了不远处一声问话：“你看到什么那么好笑？”
我赶紧收起笑容，正脸看到郑允浩一手拿着一杯冰橙汁，一手拿了一大袋的零食朝我走过来。将手中的橙汁递给我后，又把那一大袋零食塞在了我怀里。
“咳咳！”他转动眼珠清了清嗓子，“我是相应沈昌珉的待客之道，所以把家里的零食都拿了出来，免得他又长幼不分的教训我。”
我愣愣的看着怀里一大袋零食，接着听见身后一阵沈昌珉的哀嚎，我以为是因为郑允浩把零食都给我的缘故，原来是打游戏打输了。我哭笑不得，将手里的橙汁和零食放在茶几上，抬头对郑允浩小声道：“我可不可以看看孩子？”
郑允浩撇撇嘴，点头，“当然可以。”
我起身跟随郑允浩来到房间，他轻轻敲了敲房门，门被打开，金俊秀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儿。看见我朝我微微欠身，嘴角洋溢的，是初为人父幸福又青涩的笑容。
“言韵小姐，你来了。”躺在床上的徐希雅今天才刚刚出院，身子还有些虚弱，她挣扎的起来，金俊秀见状想过去扶她，又看着怀里的孩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俊秀君，我可不可以抱抱她？”我指了指他怀里的孩子，他抬头看我，轻轻点头，然后把孩子小心翼翼的递给我，嘴里说道：“小心小心。”
我笑着，小心却又娴熟的接过他怀里那个粉嫩柔软的小家伙，她正恬静的沉睡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粉嘟嘟的小嘴巴微张着，金俊秀见我抱孩子抱的顺手，就忙走过去扶徐希雅，待徐希雅坐起身，就把金俊秀往房间外赶：“你去陪昌珉打会儿游戏吧，我刚听见他在外面哀嚎呢。”金俊秀嘿嘿笑了两声，捏了捏她的脸便出了房间。
我抱着孩子走进房间，郑允浩也跟着走了进来。这才发现床边的婴儿床上，另一个小家伙也正睡的香甜。
“看你的样子，抱孩子还挺熟练的嘛！”郑允浩走到我旁边看着怀里的婴儿，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
我笑笑没作答，抬头看见徐希雅正微笑的看着我，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幸福的光晕丝毫没有被掩盖。
“言韵小姐，你可是这两个孩子的大恩人呢！”
我忙摇头，道：“哪里哪里，在那个危急时刻，碰到了谁都会那样做的。”我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给孩子取名了没有？”
徐希雅笑答：“嗯，儿子叫金言俊，女儿叫金言希，因为被你及时救起，所以用了你名字中的‘言’字，最后的字分别 俊秀和我名字的第一个字。”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我真是感到荣幸呢！”
“允浩，你要不要抱抱小言俊？”希雅笑着努了努嘴，示意让郑允浩去抱婴儿床里的言俊。郑允浩撇了撇嘴看了我一眼，弯下腰又有些犹豫，又直起身对希雅道：“万一我把你儿子吓醒了哭闹，可别怪我啊！”
希雅笑：“知道了，小孩子哪有不哭的，拔开嗓门大哭那才叫好呢！”
语毕，郑允浩又重新弯下腰去试图抱起言俊，但弯腰的姿势换了又换，伸着的手臂也是左比划又比划，始终下不了手。
我无奈，怀抱着小言希走到他面前，道：“把孩子从床上抱起来又难度，你先抱小言希吧。”说着，我将小言希小心翼翼的递过去，他舔了舔嘴唇，似乎神情有些紧张，又显得认真，我忍住笑，道：“你怕什么啊？又不是炸弹。”
他抬头拿眼睛瞪我，“你这什么破比喻。”说着颤颤抖抖的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笨拙而僵硬的抱着似乎让小言希很不舒服，于是仅仅是几秒钟的时候，郑允浩怀里的小公主“哇”地大哭起来。
“呀呀，夏言韵，怎么办怎么办？”郑允浩慌张的手足无措，我憋着笑，语气却淡定：“哄她啊！”
“啊西！那要怎么哄啊？”郑允浩急的只拿眼横我，这表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以为郑允浩只会板脸。
都说双胞胎是有心灵感应的，一个这么哭闹着另一个也不会闲着，婴儿床里的弟弟小言俊听见了姐姐的洪亮哭声，立马毫不示弱的跟她比谁的哭声响，谁的劲头大。
这下郑允浩显得更为焦头烂额了，道：“喂，床上那个，你赶紧去把他抱起来啊！”
我笑着，弯腰轻轻将言俊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哄到：“哦，不哭不哭，小言俊乖，不哭不哭。”很神奇的，只是一瞬间，小言俊便停止了哭泣，睁着乌黑明亮水汪汪的清澈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我。
而空气里唯独环绕的，还是郑允浩怀里的小言希的哭声。我将怀里的小言俊交给希雅，又走过去轻轻抱过小言希，用同样的方法瞬间止住了她的哭声。
“喂，夏言韵，你给孩子使了什么魔法，怎么你一抱她就不哭了？”郑允浩显然显得有些不服气，我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有啊。”然后又转向怀里的小言希，道：“小言希吓坏了吧？刚刚那个恶魔大叔很可怕是不是？嗯？不怕不怕，有言韵阿姨保护你。”
“喂喂喂，你说谁是恶魔大叔啊？”郑允浩不满的对我一阵嘟囔。我绕过他身边走到床边，继续道：“恶魔大叔很可恶吧？是吧？”
“夏言韵！”我听到耳边一阵咆哮，掏了掏耳朵，转身道：“郑允浩，小心又把孩子吓哭。”
郑允浩这才吃瘪的噤了声，我抱着小言希得意无比。
“你们两个，还真像是一对初为父母的夫妻呢！”
哈？头一次和郑允浩如此默契如此合拍的齐刷刷转过脸去看向徐希雅，见她笑着，神情尽有调侃之味。



郑允浩果然还是认为我会毁了崔珉豪，在他心里我果然还是那个给别人带来灾难的人。双脚不停歇的从11楼一路飞奔而下，尽管颤抖，尽管无力，但我依然无法停止。整个身体轻盈的就好像要飞起来，我是那样伤痕累累，身体，心，灵魂。
到达底楼的时候，我几乎快要瘫软在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不断从发丝间滴淌下来，沿着额头流到脸颊，混合着早已在脸上干涸的泪水，蔓延到了唇边，一阵苦涩。
无力的朝外迈着步，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伸手拦下来路边的计程车。车里的冷气打的很低，瞬间抽去了我身体的温度，我双手交叉着抱着身体，我想哭，可是发现没有力气，甚至没有眼泪。
计程车很快到了SHINee宿舍楼下，我付了钱下了车，外面一阵轰热朝我席卷而来。不适应的摸了摸额头，又马不停蹄的在旁边的粥店买了份芝麻粥。
我已经无暇去想郑允浩的话，提着粥上了楼按下门铃，开门的是温流。他朝我笑了笑让我进屋。
“他还在房间里吗？”我换下拖鞋赤脚走进去，温流跟在我身后说：“嗯，你去看看。”
我走到珉豪房间门口停下，转身看着温流，“为什么会想到要让我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言韵，事到如今只有你才可以劝他。其实别看我们平时打打闹闹，一切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也心知肚明。面对感情，珉豪还显得不成熟，他是认真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伤害。”
他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都那样真挚，我低下头，满心愧疚。温流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轻声道：“进去吧。”
我点点头，重新转过身站在那道门前，伸出手的时候有一丝颤抖，我有些紧张和不安，我害怕看到房间里面那个悲伤的男子。
轻轻敲了一阵门，那头没有任何回应。我有些无措，又转身看向温流，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门没锁，你开门进去吧。”
我按着他的话开门而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房间不大，收拾的有条不紊。我轻轻带上门，光脚踩着地板有一丝凉意，一步步的轻声走了进去，看到坐在床边地板上的崔珉豪。
消瘦的背影，那样悲凉，让我心疼。我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起，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瞬间，便让我泪如泉涌。
“珉豪啊……”我轻声开口唤了他一声，他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我挪动步伐缓缓靠近他，走到他身边蹲坐下来，他略带苍白的脸进入我的视线，刺痛我的双眼。
“珉豪啊，不要这样……”我哽咽着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要怎么办？要怎么办？伤是我给的，痛也是我给的，面对这一切，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依然不说话，这样的画面让我痛心疾首。我坐在他身边毫无办法，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这气息将我紧紧包围，让我无法呼吸。
“我究竟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哭着将脸埋入手心，眼泪顺着指缝流淌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地板上。然后，我感到整个人被揽入了一个怀抱，崔珉豪俯过身来拥抱我，那样紧，似是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一般。
我感受到他抱着我的手不停的颤抖，我震惊，愣愣的唤了一声：“珉豪啊……”
“是你先开始的。”他突然开口，让我始料未及，我更是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只是呆呆的任由他紧紧抱着，听着他声音沙哑的话。
“是你先毫无预兆的闯进我的人生，是你先开始的！”他的话里有些愤怒，又有无可抑制的悲伤。
“是你先拉住我，把我当作了你的爱人；是你先拉住我，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把你自己的样子硬生生的刻进了我心里。”他提高了嗓音，显得有些激动。
我伸手捂住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满心的愧疚似是要将我吞噬。是我先开始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场局亦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我本就是个伤痕累累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也没有完整的心可以掏给别人，我没有资格让人为我心伤。
“珉豪啊，吃点东西吧，你这样会饿坏的。”我试图挣脱他，想要去拿手边那份打包的芝麻粥。但是他抱得太紧，让我动弹不得。
“你喜欢允浩哥，是不是？”他冷不定的一句问话让我怔忪不已，我停止了挣脱，双手也僵硬的伸在空气里，见我不作声，他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但是口气依然冰冷：“为什么，允浩哥那样伤害你，你却还是要选择呆在他身边。”
“不是那样的珉豪。”我否认着，但不知为何我竟有一丝丝的心虚。
“那么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的？”他放开我，双手紧紧捏住我的肩膀，红肿淤青的地方被激起了疼痛，我忍痛看着他微红的眼睛，知道这份疼痛根本无法同他心中的那份比较。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想要爱一个人，想要守护一个人，可是，你却连让我付出的机会都补给我。”他的话让我一阵心酸，我低下头无言以对。
我无言以对，是啊！此时此刻我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他用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松开手一把将我放开，转过身背对我，道：“你走吧。爱情，我再也不相信了……”
“珉豪啊……”我的声音几乎要被泪水淹没。
“走！我让你走！”他一阵咆哮，让我再也不敢出声。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转身从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的背影，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转身走出房间的时候，脚下一直在无力的打颤。
我轻轻关上房门，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温流见状要走过来扶我，而我流着泪的心里，一直不断的重复着抱歉的话。如今，我除了流泪和抱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崔珉豪，过了明天，我会彻底消失在你的身边。请收走那颗在我身上的心，不要为我心伤，不要为我流泪。


身体开始变得很轻很轻，我听见从不远处飘来的飘渺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伤悲。
那声音唤我：“言韵。”“言韵。”“言韵。”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看见暗沉的天空明亮，阳光渗透进我轻盈的身体，瞬间变得敦实起来。
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不断唤醒我的意识，那个声音一直充斥着我的耳朵。
我听见他说：“言韵，你好残忍。”
我听见他说：“言韵，但我又那样感激你。”
我听见他说：“言韵，我终于明白，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我听见他说：“言韵，倘若站在那盏灯下的人是我，你是否同样会奋不顾身的上前推开我？”
我听见他说：“言韵，我不怪你了，感情里，本来就没有对错。”
我听见他说：“言韵，你醒过来吧，允浩哥，他很内疚，很自责，很担心你。”
然后，像是有什么一下子闯进我的身体，一瞬间我睁开眼睛，成片成片的白色突兀的进入我的双眼，我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紧接着听见那个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
“言韵，你醒了？你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我从微弱的缝隙里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外，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床头摆满成束的鲜花，鼻息间不断传来康乃馨的清香，水果篮和各种果汁，祝福玩偶把病床周围塞的满满当当。我的意识还十分混沌，除了不断从后脑勺传来的疼痛还是清晰的之外，对于其他的事疑虑还处于朦胧状态。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我看见崔珉豪带着医生走了进来。视线同他对视，我想扯动嘴角，却发现是那样无力。
他不是怪我吗？不是讨厌我吗？不是恨我吗？
为什么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愧疚和心疼？
医生替我检查了一番，转身对崔珉豪道：“既然患者已经醒来，说明已无大碍，只需安心养伤即可。”
崔珉豪谢过医生，缓缓朝走向床边坐下，他朝我温柔的微笑，与之前那个给我冰冷背影的崔珉豪截然相反。
“成员们下午会来看你。”他看着我轻声说，顿了顿继续：“七夏姐说给你炖点补品等下就送过来，水星姐陪在中哥和导演商讨剧本，有天哥，俊秀哥，昌珉哥录制综艺节目，他们说傍晚会过来，希雅姐也会在傍晚过来。”
我静静的听着，却始终没有听到那个名字。垂下眼帘，突然觉得疲惫，闭上眼睛想要睡去，他又说：“允浩哥，就在外面。你昏迷了两天了，他一直站在那里。”
我猛然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兀自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抬头看着我认真的说：“言韵，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的就向下坠落。
视线越过崔珉豪落向那扇门，他就站在这扇门外，却因为不知要如何面对我，而一直一直站在外面。
傻瓜……
伴随着心里浮出的这两个字，让我湿润了眼眶。
“这些都是仙后们送来的，谢谢你那么奋不顾身的救了他们一直想要守护的哥哥。”
我闭上眼睛，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流淌下来，枕巾潮湿一片。我听见耳边轻轻叹气的声音，双眉跟着心脏一起揪紧，我闭上眼睛，却分明看到了那个人。
挥之不去，赶不走，在我脑中不停徘徊。


我等来郑允浩的开口，却等来了意想不到的八个字：
“夏言韵，我们结婚吧。”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我愣愣的看着他，思维顿时堵塞，说不出一句话来。接着，我又听见了同样的重复声：“夏言韵，我们结婚吧。”
我用力推开他，转过脸去。有些恼怒道：“郑允浩，你这是在说什么疯话。”
身体又被他强制板过去，他双手捏住我的肩，因为怕弄疼我并没有使太大的力。
“我没有说疯话，我是认真的。夏言韵，我们结婚，马上结婚。”
他说的那样认真，一字一眼，都让听着的人心跳加速。如果是热恋中的情侣，当女方听见对方这样的求婚，是不是会幸福的不知所措？可是对于我来说，对于我现在处在的位置来说，这却是一种施舍啊！
所以我除了气恼，没有任何幸福感可言。
“郑允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你是在可怜我，我不需要。我做这一切，不是要你来拿娶我作为补偿的，你明白吗？”我一口气说完这些，看着郑允浩的眼睛，发现从那里逐渐浮现上一层我读不懂的情愫。
“你以为我是在可怜你吗？”郑允浩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一丝疼痛。
“不是可怜又是什么？”我试图挣脱开他的手，却发现因为激动头部的伤口又传来一阵疼痛，那疼痛瞬间让我苍白无力下来，我停止挣扎，差点瘫软下去。
郑允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本子翻了一页摊在我面前，在看到页面上潦草字体的那一刻，我的世界顿时五雷轰顶。我开始浑身颤抖，曾经无数次的试想过，倘若郑允浩知道真相，他会用何种态度，何种语气来面对我，质问我，我又要以何种姿态何种口吻，来回应他，应答他。我想了无数种，可是，我终究还是不知所措起来。
脑中如同这病房一样，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因为惊慌失措，原本在眼眶中积聚的泪水一并掉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拼命往下掉落，砸在手背上溅起一阵冰凉。
“夏言韵，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郑允浩再次一把紧紧抱住我，声音是那样不安，内疚和痛苦。我闭上眼睛，泪水蔓延了整张脸，紧了紧喉咙，我用哽咽沙哑的声音说：“郑允浩，这只是次意外，这个孩子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那天没有发生那一幕，原本我也准备把他打掉，一切都是注定。所以，你没必要这么自责，更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负什么责任。”
感受到紧抱我的人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他放开我，微红的眼睛又让我泛上一股心酸。
“原本就要打掉？谁允许，谁允许的？”他摇晃着我的肩膀，情绪有些激动。我原本就混沌的意识逐渐变得薄弱，我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声音却虚弱了许多：“我说了都是意外，一切都是意外，这你也应该很清楚。”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说了句让我费解道：“就算是意外，我也要这么做。”
“这么做是怎么做？”我揉了揉眼睛，实在胀痛的厉害。
“和你结婚。”他又将话题回到结婚上，这让我一下子恼怒起来。
“我说了，我不要你可怜，郑允浩，我不要你所谓的内疚，自责，可怜，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如果是因为这样而促成的婚姻，我不要！我坚决不要！”我朝他大叫，因为激动身体开始剧烈挣扎。
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钳制住我，试图让我稳定下来。我泪水纵横的看向他的时候，胸口因为挣扎和愤怒而欺负的厉害。
“如果，我说不是因为内疚，自责，可怜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中加重了一道力。
“什么？”我轻声而无力的问。
“如果，我说不是因为内疚，自责，可怜，你会不会答应我？”他问的那么认真，深眸中隐约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我愣愣的看着他，嘴里却依然问道：“不是内疚，自责，可怜，那是什么？”
他定定的看了我几秒，然后慢慢的说了四个字：“因为这个……”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他的脸开始在我瞳孔中无限放大，冰冷的唇被一片柔软和温暖所覆盖，我愣愣的睁大眼睛，任由脑中一片空白。


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浓情，脑袋昏昏沉沉，似是有一股力量正将我吸进去。郑允浩一手轻轻托住我脑袋，一手环住我的腰。我的心跳得厉害，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倾诉在填满我心上的缺口，可是一瞬间，我的意识突然清醒，睁开眼睛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推开面前的男人。
我不停的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可是越是这样，他环在我腰际的手却越加重了一道力。到最后我无力再挣扎，情急之下狠狠咬了口他的嘴唇。
他吃痛的一把放开我，抬起脸皱眉惊讶的看着我，唇上是有一道红红的齿痕。我恼怒又羞愧的别过脸去，生硬的说道：“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夏言韵……”他轻唤了一声，语气里似乎并没有为我刚刚的行为而恼怒，相反的多了份柔情和疼惜。
眼泪毫无征兆的又流淌下来，我颤抖着声音朝他低吼：“郑允浩，我恨你，我恨你！”
是啊！我恨你，为什么拿着刀子在我心上留下了鲜血淋漓的伤口后，又用怀抱和亲吻来试图治疗？我多么害怕，害怕原本就残缺不堪的心再次被摔得粉碎，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境，醒来后要承受更多倍的痛苦。我们太多相似，曾经被爱伤痕累累，这样的我们又怎么可以在一起？
“言韵，你恨我吧，你可以恨我。我是混蛋，可是，让我来好好爱你，好不好？”郑允浩俯过身将我死命抱在怀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哽咽，我开始嚎啕大哭，在这样一个阳光略微浑浊的初秋之晨。
不知哭了多久，我觉得累，呆呆的靠在枕头上坐着。郑允浩为我擦去眼泪，从纸袋里拿出一份芝麻粥，用勺子盛了一口递到我嘴边，温柔的说道：“言韵，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我把脸别过去，冷冷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劝道：“你吃一口，我看你吃一口就回去，好不好？”
温柔的话语触碰我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处，我转过脸张开嘴喝掉他递过来的粥，又把脸转过去不看他，他站起身为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轻为我理了理头发，道：“剩下的一定要喝完，我先走了，下了通告再来看你。”
我闭上眼睛，听见他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门外，才缓缓睁开眼来，转过脸看见床边还冒着热气的粥，突然用手捂住脸哭了。
躺下身去，眼睛疲惫的睁了一会儿又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床边坐着宋星初和何七夏。我挣扎着起来，何七夏说着小心，弯过身来扶我，又将枕头竖起来让我靠着。
“言韵，你怎么都没吃东西？那郑允浩还说让我们放心，他会好好照顾你，哎真是不应该把你交给那男人。”宋星初嘴里不满的抱怨着，我看着她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苍白的笑容，“他给我买了芝麻粥，我没什么胃口而已，你不要怪他。”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郑允浩喂我喝粥时温柔的脸，轻轻甩了甩脑袋，听见何七夏微笑道：“言韵，我给你做了些吃的来。”她说着打开便当盒，又从保温杯里倒了一碗汤递到我面前：“是牛骨汤，你尝尝。”
我接过碗，道了声：“谢谢。”
喝着碗里的汤，那股温热一路蔓延至了心里。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我的内心聚集了太多的寒冷，可是只要有一碗温热的汤就可以将他们统统驱散，想着想着，眼眶又开始泛红。
住院的这段时间，不停的感受到关爱，不停的感受到温暖。郑允浩每天都会来，有的时候是清晨我还未醒来的时候，有的时候是深夜我早已睡去的时候，其实我都知道，纵然他的脚步声再清，我也可以闭着眼睛分辨。
他总是在赶完通告后赶来，每次都是神情疲惫，他总是给我带有营养的食物，每次总是温柔的喂我一口一口的吃。可是，我依然不曾给他笑脸，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在知道他知晓一切真相后，内心的感受就变得很奇怪。
对我这样好，是出于内疚吗？是出于责任吗？是出于同情吗？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心就会很痛很痛，如果真的是出于那些，我宁愿不要他对我好，我宁愿他像以前一样，对我一如既往的冷漠，恶言相向和伤害。


因为越是对我好，我内心那块柔软的地方便会越来越占据我的心，让我变得越来越有贪念，那么倘若有一天整个人突然从高空重重摔下，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毁灭性的粉身碎骨？
可是，郑允浩他说，那一切不是出于内疚，也不是出于责任，更不是出于同情。他说他爱我，因为爱，所以想要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可是爱？我真的已经看不清，什么是爱？我真的已经认不清。你给我的爱有多坚固？坚固到可以让我相信我们可以相守一声？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吧？
那么，我又有什么信心，去和你携手一起走下去呢？
半个月后，我终于出了院，宋星初因为不放心我，搬过来和我同住。我尚在恢复期，所以依然在家休假，因为东方神起开始着手准备新辑，宋星初每天都会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会整天都见不到她人。
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在家整日整日的看电影，看那些经历生死的爱情片，那些情节一下子勾起悲伤的神经，泪水跟着剧中的主角大把大把往下掉，手边的手机铃声连续不断的响起的时候，依然悲伤难以自制。
“喂……”我哽咽的接起电话。那头顿了顿，紧接着紧张的问道：“言韵，你怎么了？”
我抹了抹眼泪，在确定了那个声音就是郑允浩后，又恢复了冷漠：“没事。”
“没事就好，你给我开下门，你家的门铃坏了，敲门又没人应答。”我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说着，转过身看着那道门，他在外面？有些质疑的走过去打开门，果然看见他神情有些焦急的站在门口。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他有些抱怨的径自走进来，完全没有理会我惊讶的表情。
我将门关上，转过身看着他把东西放进厨房，又走到沙发上坐下，看见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道：“原来你在看电影。”
我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郑允浩，你不用赶通告吗？那么忙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抬头看我，扬起嘴角道：“提前结束了，小星没告诉你吗？”说着他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画面又开始活灵活现，暴雨从空中倾倒下来，狠狠砸在男女主角的身上，巨大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似是要划破长空。
这个画面，让我觉得熟悉，让我觉得心痛，我慢慢闭了闭，又睁开，道：“既然确认了我没事，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修长的身高给我一种压迫感和征服感，他双手捏住我的双肩，英气的眉宇略微疼痛的揪在一起，“言韵，你可以冷漠，可以对我恶言相向，可以赶我走，甚至可以打我，因为曾经的我对你的伤害又何止这些？可是我说过，你不要阻止我对你好，不要阻止我爱你，因为这些你都无法阻止，也无法让我停止。”
我沉默的看着他，心中的浪却起伏的厉害，紧了紧喉刚要说什么，手机又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他轻轻放开我，为我拿过手机递到我面前，轻声说：“接吧。”
我拿过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着一串国际长途的号码，顿时紧绷起神经，忙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我想开口叫一声：“妈妈”，电话那头传来悲切的哭声，让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冷的瑟瑟发抖的恐惧顿时布满全身，手指紧紧握着电话，却开始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你爸爸死了，你爸爸死了！！”电话那头传来咆哮的哭泣声，像是有一根棍子，重重的朝我挥来，双腿一下子失去支撑的力量，我整个人向下倒去。
身体被郑允浩快速扶住，我听见他担心而急切的叫我：“言韵，发生了什么事？”而我的另一只耳朵，却不断传来那震天的哭声，悲怆的，在我的世界呼天抢地。
“言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允浩焦急的摇了摇我的肩膀，我缓缓将脸转向他，我的心像被掏出放置在一个密封的玻璃瓶中，被剧烈摇晃，痛的喘不过气，却怎么也无法找寻出口。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呼吸、视线、耳朵，甚至连泪水都流不出，我任由郑允浩一遍又一遍的摇晃我的身体，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最后只缓慢且失魂的道出了五个字：
“我要回中国。”


第十三章
5年了，此时此刻我拉着行李箱站在阔别了5年的国土，头顶是漆黑如画布的天空，繁星点点，柔和的光芒为这城市的夜归人指引方向。
马路依然宽阔干净，路边苍绿茂盛的法国梧桐像是无声的守护着，伟岸的站立在道路两旁，我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夜空里吹来丝丝凉意的秋风，扬起我的发，吹散我眼角的泪水。
一步又一步，这足迹仿佛从遥远的异国他乡一路通向生活了20年的故宅，小区旁的杂货店已经打烊，店铺的门板上，褪了色的对联在风中轻轻摇曳。
我终于在一间漆红色的铁门前驻足，幽暗的灯光微微透过窗户洒进院子，火红的玫瑰隐约泛着昏黄的颜色。
那是爸爸，最喜欢的玫瑰花，成片成片在院子里火热的绽放。
我颤抖的伸出手，手指触碰到门铃按钮的那一刻，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按下去，泪水不可抑止的涌出眼眶，我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爸，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我蹲下身去，双手抱住身体蜷缩起来，整个人开始不停的颤抖，仿佛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空。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被咿咿呀呀的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我听见脚步在我面前驻足，并带着惊讶的声音：“言……言韵？”
我泪眼模糊的抬起脸，就着路边照射而来的昏黄灯光，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正是我的表姐。
“言韵，你回来了？怎么蹲在这里不进去？”表姐的声音即惊讶又担心，我拉住她伸向我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蹲坐而变得酸痛麻木。
“你还有脸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是因为你而死？”尖锐的呵斥声像针一样扎在我心脏上，我低着头不敢看表姐身边姑姑愤怒而悲伤的脸，紧咬着嘴唇，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妈，你说什么呢？言韵都回来了，舅舅去世能是言韵的错吗？”表姐在一边劝说着，柔软的话语更是激起我内心的一阵悲伤。
“怎么不是她的错？要不是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当初为了一个男人执意要离家，她爸爸能气到病倒吗？”姑姑依然厉声责备着，许是这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我低着头听见从里面的脚步声缓缓传出，那一步一步的声音，踩出了无力苍白的悲伤，然后，我听见了熟悉又沙哑的声音，那声音那样疲惫，那样无力，那样虚弱。
“是谁啊？”
我抬起头同声音的主人对视，瞬间接连掉落下一串眼泪，原来母亲变得那么苍老了，走的时候她还是那样温婉美丽的中年女子，而现在……布满银色的头发挽成发髻，边上别着一朵白色小花，眼角是一条有一条深深的褶皱，原本有神的大眼睛，因为过度的悲伤哭泣而变得红肿不看。
我颤抖着嘴角，带着被泪水吞噬的声音轻轻唤出一声：“妈……”
母亲瘦弱的身体缓缓向我靠近，我看见她瞬间变红的眼眶，布满血丝的配备眼眸里，有责备，有怨恨，有悲伤，但更多的，是思念和疼惜。
“妈……”我哭着又叫了一声，换来了母亲用干枯的手掌，重重朝我的脸挥来的耳光。
“啪！”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复杂的情愫回荡在静寂的夜空中。一瞬间，左脸便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我被打的撇过脸去，耳边传来了母亲哭泣的咆哮声。
“你还回来干什么？给我滚，滚回你留恋的韩国去！”
我转过脸来一把拉住要转身离去的母亲，哭着道：“妈，对不起，妈……让我看眼爸爸，让我在爸爸身边守一夜，好不好？妈……求求你……求求你……”
我泣不成声，抓住她手臂的手也正慢慢失去力气，母亲重新转过身来，我看见她的表情那么悲伤，那么愤怒，带着深深的痛楚。
“从你5年前离家的那一刻开始，你爸爸都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看他？还有什么资格守夜？你走吧，走！”母亲怒斥着甩开我的手，身体因为失去重心而重重栽倒在地，泪水不断模糊我的双眼，母亲瘦弱的背影在我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最后重重的关门声，在我耳边久久回荡。


我跌坐在地上，哭的发不出声音，手臂被轻轻抬起，表姐弯下腰想要扶我起来，我摇摇头，用无力的声音道：“让我呆在这里吧，我想要呆在这里。”
听到表姐的叹气声后，她起身挽着姑姑的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我的视线。我双手支撑着地面重新爬到门口，跪在地上，正对着母亲房间亮着灯的位置。
对不起，爸爸，女儿不孝。
对不起，妈妈，女儿不敬。
对不起，倘若你们问我后不后悔，我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我为深爱的男人义无反顾，结果满心是伤的回来，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却依然不后悔。因为我爱过了，感受到了爱的幸福和疼痛，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成长，让我学会面对人生。
我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眼泪倒流进眼睛，一路倒流进心里。我看见了最闪亮的两个星，都说人死后会化为星星来守护自己爱的人，如果说其中一颗是再无法守护我的灿浩，那么另一颗，是不是依然守护我的爸爸呢？
疲惫的低下头，我不知跪了多久，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在没有得到母亲原谅之前，在没有得到我自己的原谅之前，我不能就这样倒下。
双眼迷离的望着正前方母亲的房间，那幽暗的灯光在亮了许久后，终于被一片黑暗所代替。
天黑了又亮，清晨没有阳光，天空有些暗沉，像极了一张悲伤的脸。我强打起精神，此时的双腿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原本在恢复期的伤口，后脑勺不断的传来疼痛的讯号。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我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天空突然传来轰隆隆闷闷的声音，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我的眼睛，紧接着便是一阵响彻天际的雷声。
不一会儿，雨水便三两滴的滴落在头顶，接着变得越来越密集，最后像是从天空倾倒下来一般，重重的砸落我的全身。
我跪在滂沱的大雨中，耳边开始传来嗡嗡的声音，意识开始被大雨冲刷的模糊不堪。我的身体开始摇晃，开始轻盈。
“言韵！”
模糊中，我听见一声焦急的唤声，那样熟悉的声音，不属于这个国家的语言。我低着头，雨水不断从我发丝间流淌下来，我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他说，夏言韵，现在开始竟然都出现幻听了呢！
“言韵，你这是干什么？”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我感受到有一只有力的大手过来扶我，触碰到我被雨水冲刷的冰冷的手臂，带着那样熟悉的温度。
我转过脸，眼神迷离中看见了一张同样被大雨淋的湿透的脸。啊！现在开始连视觉都变得虚幻了，否则我怎么会竟在这里看见了郑允浩？
我又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用沙哑的声音说：“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吧，不管是幻影还是真的你，都请你离开吧，郑允浩。”
身体被揽紧一个温暖的怀抱，郑允浩紧紧抱着我，将脸埋进我脖子里，我能感受到从他脸上不断传来的温热液体，我听见他心痛的声音：“言韵，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看着这样的你，真的让我很痛，很痛……”
泪水活着冰冷的雨水布满整张脸，我不断的摇头，哽咽着：“我要得到妈妈的原谅，不！郑允浩，是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身体被慢慢松开，我筋疲力尽的低下头，以为他准备离开，可是却看到身边的人紧挨着我一起跪了下来。
“那么让我，在这里陪你一起乞求原谅。”


雨点像是从天空不断抛下的石块重重的砸在我们身上，我的整个下半身没有一丝知觉，身体却摇晃的越发厉害，冰冷的雨水渗进皮肤，让我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无力的垂在身体一侧的手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雨水的冰冷并没有冷却他手心的温度，温暖沿着手心的纹路，传达着他的坚定，在心里久久蔓延。
我们彼此紧挨着，双手紧扣的跪在门前，雨水不停的拍打着我们，如果将镜头拉远，这是不是一副悲情又哀伤的画面，像是一对为了得到父母同意而跪在门前哀求的苦恋男女。然而事实上，此时此刻的我，除了对于父亲深深的思念，懊悔和悲痛，心中没有任何杂念，连身边的郑允浩也在我眼中开始变得模糊不堪。
低头的瞬间仿佛听见了铁门被打开的“吱呀”声，我抬起被雨水冲刷的沉重不堪的脑袋，带着希望看向那扇铁门，果然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伞下的母亲，她面容憔悴，带着悲伤和心力交瘁，还有深深的疼惜，但是她的声音却依然冰冷，她站在那里说：“你们进来吧。”
我有些欣喜，急忙想要站起身，可是脚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郑允浩蹲到我面前背起我，本想拒绝，但现在的我确实已经无力行走。
穿过庭院，玫瑰清香伴着雨中的泥土味传入我的鼻息，郑允浩背起我的脚步略带沉重的跟随在母亲身后，微黄的灯光隐约从屋内延伸出来。
进了屋，母亲把门关上。郑允浩背着我站在角落处，我抬起头，眼睛干涩的环顾四周，屋内依然没有变，家具，摆设，微弱的目光落向正前方，干涩生疼的眼睛一下子又湿润起来。
父亲的遗像在我泛红的眼眶里变得越发模糊，我记得这张照片，是5年前的某一天买了单反相机后，我执意替他拍的一副照片，那是正值盛夏，庭院里的玫瑰开的娇艳火红，我让父亲站在那一片红火前，按下快门，他略带生涩的笑容却依然透着英气。夏日阳光恰到好处的洒在他身上，一台机器将时光定格，也将他的音容笑貌，永远的定格在5年前，定格在一张冰冷的相框里。
5年前我透过自己的眼睛亲手为他照下的照片，却成了我记忆中最后的模样。时光逆转，镜头拉回现实，那哀伤和自责，像是猛然翻滚而来的大浪，重重的朝我袭来，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推入海里，让我痛苦、挣扎、窒息，却无法脱离。
我挣扎着从郑允浩背上下来，脚下一个无力，“噗通”一声重重跪在父亲灵位前，再也无法抑制的失声痛哭。寂静的屋子里响彻悲鸣，我不停用手捶打胸口，哭的撕心裂肺。我的痛，我的悔，我的疚，我的伤，没有什么可以来表达这些，弥补这些，就算嚎啕大哭也不足以为够。可是，无能为力的我只能哭，一直哭，哭到肝肠寸断，哭到心力交瘁。
郑允浩试图来扶我，他用沙哑的声音轻唤我一声“言韵”，可是此时此刻我无暇理会。不知这样哭了多久，直到喉咙沙哑再也哭不出声音，我听见母亲用悲伤而心痛的声音对我说：“你前世到底欠了韩国人什么，这辈子非要爱上韩国人？”
后面半句几乎怒斥，因我知道郑允浩的到来无非加深了她对韩国人的误解和痛恨。我抽泣着无言回应，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今天你跪在你爸爸的灵位前对他发誓，发誓你再也不回韩国，发誓你忘记之前的一切，你做得到吗？”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个咯噔，显然为她突如其来的要求而措手不及，此刻我看不到站在我身后的母亲是以何种表情说完那句话的，更看不到我身边的郑允浩现在是什么表情，或许他一脸茫然，因为他根本听不懂。心中竟有一丝踌躇，我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应的不是吗？可是我在踌躇什么？心痛什么？
我紧了紧不断出冷汗的双手，然后缓缓的举起来，伸出三根手指放在耳侧，我能感觉到手指在颤抖，舔了舔干涩的唇，我微张着嘴准备发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举起的那只手被一把抓住。
我错愕的看向身边，郑允浩抓着我的手紧挨着我跪了下来。我瞪大眼睛怒视他，“郑允浩，你这是干什么？”
郑允浩并没有理会我的怒斥，而是紧紧抓着我的手双眼真挚的看着前方父亲的遗像，然后他缓缓开口，用生硬而诚挚的汉语一字一顿的说道：“伯父……请，把言韵交给我……”我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试图挣脱自己的手怒道：“郑允浩，你疯了吗？”
挣扎未果，他将我的手捏的更紧，腕间传来的疼痛让我不禁皱起了眉，他却依然认真的说道：“我发誓，会好好照顾言韵……让她一辈子幸福……不会，再有不幸。”
“郑允浩，你放手！谁要你的照顾？你那些同情和怜悯，我统统都不需要！你给我走，给我走！”我哭着朝他大吼，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神布满心痛，他认真的看着我，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父亲听似的继续开口：“不是怜悯……不是内疚，那是爱……”
他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我的世界像是骤然定格的画面，没有声音，无法动弹。他说是爱，不是同情、怜悯、愧疚，而是爱。那是我亲耳从他口中听见的誓言，用着我所熟悉的语言，亲口对我说爱。
可是我怎么接受？在父亲遗像前的誓言，让我怎么能够接受？
我停止挣扎，停止哭泣，停止怒斥，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头顶昏黄的灯光瞬间熄灭，无穷无尽的黑暗，在我寂静无声的世界里蔓延。



第十四章
我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梦境像是被剪碎的照片，洒了一地，被风带起，在空中飞舞。碎片划过我的视线，凌乱的一闪而过，我揪起眉，洋洋洒洒的破碎画面让我纠结，但是每张脸都那么清晰：灿浩、父亲、珉豪、还有……郑允浩。
挣扎着一下子醒过来，明晃晃的光亮连带一张担心的脸一起射入我的眼睛，我的手被紧紧握起，炙热的温度一路传进我大脑，让我渐渐清醒。
“言韵，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郑允浩关切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我撑着身体起来，他俯过身来扶我，将枕头靠在我背后。我轻轻挣脱开他的手，鼻子却开始泛酸，倔强的把脸转到一边不去看他焦急的脸。
“言韵……”他轻轻叫了我一声，把手按在我肩膀上试图将我的身体转过来，他声音疲惫，充满哀伤和疼痛，让我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流淌下来，静静的蔓延在苍白的脸上。
“你怎么还没走？”我用手背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冷冷的别着头对他说道，心却开始隐隐作痛。
“言韵，你看着我，不要这样。”他用力扳过我的身体，硬生生的将我同他对视。因为被发现了泪流满面而感到恼怒，我伸手用力拍打着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每一下就用尽力气，那么那么重，他看着我一声不吭，任由我打着，我边打边哭，一个个拳头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一样疼痛。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擅作主张的下跪发誓？为什么要给我承诺？郑允浩，我好恨你！好恨你！我多么害怕，如果有一天你像灿浩一样离开我，我要怎么办？怎么办？”我泣不成声，因为哭泣着朝他大喊而浑身颤抖，捶打他的双手也开始无力，到最后停止动作掩面哭泣。
郑允浩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那么那么紧，就好像我会突然消失一样。他把下巴枕在我肩膀上，我听见耳边传来他哽咽的声音：“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不会，我绝不会离开你！言韵，我死也不会离开你，死也不会放弃你！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夏言韵！”
我们哭泣着紧紧相拥，初秋清晨的阳光轻轻的洒在我们身上，在我们四周形成一道光晕。从怀抱中传来的温度不断温暖着我，这是我从未有过的安心，就连灿浩，也从未给过我这样的安心。
彼此不知拥抱了多久，我看见站在门口的母亲，睁大眼睛下意识推开郑允浩，我忙把头低下去，郑允浩显然有些惊讶，但令我更惊讶的，是看见母亲竟然走进来朝着他微笑点了点头，郑允浩也心领神会似的朝她微笑了一下，又转过脸对我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房间，并且乖乖关上了房门。
母亲手里端着碗鸡粥朝我缓步走来，轻轻坐在我床边，放下手里的粥，温柔的拨了拨我额前的发。我惊讶的看着母亲慈祥温柔的面容，不同于之前的冷漠和愤恨，仿佛一夜之间得到了原谅一样。
“妈……”
我愣愣的叫了她一声，母亲弯起嘴角对我温柔的一笑，眼角却掩藏不住堆起的皱纹，看着母亲略带苍白的面容，不禁又让我湿了眼角。我低着头，她却伸出粗糙的手给我轻轻拭去泪水。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忍不住，低着头泣不成声。母亲轻轻将我抱在怀中，就像小时候我哭泣的时候，她将我抱紧温暖的怀中，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我的背安慰着：“我们言韵不哭，我们言韵要做个坚强的孩子。”
“是妈对不起你。”她轻轻拍着我的背，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咬着唇拼命摇头，“妈，不是的，是我对不起你和爸爸……”
“妈不知道原来你在韩国过的那样苦……”说这句话的时候，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孩子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我。言韵，你在韩国过的并不好，为什么不跟爸妈说？”
我脑中像是瞬间闪过一道闪电，郑允浩把一切都告诉了母亲？那么包括……想到这里，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那孩子专程带了个翻译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他那样诚恳，跪在我面前请求我的原谅。虽然怨你，但你毕竟是我宝贵的女儿，作为母亲，我希望你得到幸福，我想这也是你爸爸在天之灵的唯一心愿。”


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母亲却继续说着：“他是个好孩子，他的眼睛那样真诚，虽然我们言语不通，但我亦知道他是个有担当又善良的孩子……言韵，妈妈不怪你了，爸爸也不会怪你。我们只想你幸福，如果现在出现的人能让你幸福，爸妈就满足了。”
我哭的不能自抑，母亲的话让我深深的感动和愧疚，到最后她轻拍着我的背对我说：“孩子，带他去看看你父亲吧，我相信你父亲会喜欢他的。”
在这样一个初秋的早晨，我得到了母亲的宽容和理解，我得到了郑允浩的承诺和告白。窗外的阳光不再刺眼，风有一丝凉爽，轻轻吹起我不知不觉蓄起的长发。
后来我才从母亲口中知道，在我昏睡的那几天里，郑允浩天天来家里恳求母亲原谅和同意。无论母亲怎么恶言相向，他都从未放弃。后来通过翻译把一切事情告诉了母亲，包括灿浩的事，母亲才知道，原来我在韩国过的并不好。
“其实一开始我和你爸爸反对你和灿浩在一起，是因为早就看出了他是那样的人。”事后母亲这样对我说，然而我却显得很平静。是释怀了吗？是放开了吗？在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我的心竟可以平静的，像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大海一样。
“那孩子住在这个酒店，你去找他吧，带他去看看你的父亲。”母亲把写着酒店地址的便签塞给我，温柔的对我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母亲比过去苍老了，可是依然是温婉的女子，眼角永远是那样温柔。
我微笑着将便签捏在手里，朝她用力点了点头。
站在酒店房门前，我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按下门铃，在响了几声后，听见那一头开门的动静。
“言……言韵……”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我，郑允浩显然显得惊讶万分。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欣喜，他站在那里笑了，笑容是那么那么好看。
我弯起眼角朝他微笑，泪水却又不小心滴落下来，我缓缓的朝他靠近，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
我扬起嘴角，轻轻对他说：“郑允浩，我爱你。”
他的身体明显的因为惊讶而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我整个人被用力反抱住，我听见耳边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我加深了笑意，用坚定的声音重复了一声：“郑允浩，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此时此刻，我想没有任何可以阻挡我朝向爱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