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橙热恋、炜lee倾心┫《无法治愈的爱》第一部

我想，如果爱情是一种病，那它应该是绝症吧。
深入骨髓的，渗入血液的，无法治愈的，绝症。
——题记

楔子
S市是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即使临近午夜，市区里还是觥筹交错，霓虹穿梭。只是可惜，有霓虹的地方都是看不到星星的，因此S市的夜空总显得有些清冷。
去郊区的高速公路上一片空旷，车子开过隧道，喧嚣就被远远抛在了身后。深夜的郊区就像是一座死城，也许连蝉鸣声都显得有些突兀。
音响里正在放广播，”Party Animal”，我最喜欢的节目之一。几个主持人声音很有磁性，说起英语来是标准的美式发音，轻松地聊着各自喜欢的欧美音乐，推荐的歌也都很不错。正在播放的是首从没听过的BLUES，黑人厚重的嗓音回荡在车厢里，有种空灵的寂寞感。
车灯在雨后还有些潮湿的路面上折射出晃眼的亮光，连柏油路上的漆都看不清了，我不得不放慢车速。开到山脚下，公路两边的绿化越来越密集，接着就进了豪华别墅区，每个小区都用高高的金属栏杆围住，沿着外围种了一圈茂密的树木，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打转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拐进一家名叫“荣欣名苑”的小区，这是荣欣地产在爸爸去世前开发的。作为S市最豪华的别墅小区之一，整个社区不过三十户人家，都是——或曾经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
已接近午夜，小区里大部分别墅都已熄了灯，只有巧妙镶嵌在树影间的路灯，还闪着幽暗的光。正准备打弯，忽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却让我一惊，空出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23:26
来自：婷儿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婷儿以往发短信是很少加标点的，除非是有重要的事。这种认知让我心里滋生出一种不安感，不自觉就加快了车速，也无暇顾及地上的减速带了。
解开安全带下车，我发现客厅里竟然还亮着灯。平时这个时间妈妈应该是在房间里上网，难道这么晚了，婷儿还在客厅等我？
掏出口袋里被捂得温热的钥匙，我一边猜测着婷儿要跟我讲的事情，一边打开了家门。婷儿果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只是直直地盯着书页发呆。我突兀的进门声让她一惊，立刻转头挤出一丝笑容：“哥，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公司有点事，加班了。我们在开发新项目，明天要去竞标一块地，所以刚刚在做最后准备。”虽然知道婷儿不关心公司的事，但我还是如实跟她说了，毕竟说到底她也是公司股份的持有者。“你等到那么晚还不睡，有重要的事？”
婷儿点了点头，低声说：“哥，我要结婚了。”
我转身关门的动作因为这句话一滞，扭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和我一样，婷儿也是个同性恋，她和她的女友凌夜还是某次和我一起出席竞标会时认识的。凌夜是个海归，父亲与叔叔都是政府官员，她外公与我们过世的爷爷是世交。凌夜的父亲对这个优秀的女儿是万分宠溺，加上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对她的性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婷儿这边，因为爸爸去世得早，妈妈是个开明而前卫的人，我又一直随着她的性子，理所当然地也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对同性恋来说，“结婚”这个话题总是有些敏感的。
我佯装镇定地脱下西装，走到吧台倒了杯热水，才缓缓问道：“你要怎么结婚？”
婷儿愣了愣，有些不自然地反问：“一般不都是问‘和谁结婚’的吗？”
……和谁结婚？我微眯起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要跟凌夜结婚？”
婷儿摇了摇头，避开了我的目光：“怎么结？凌夜她爸爸再宠她也不会让女儿单身一辈子，我想，要断就早点断。”
我蹙紧眉头，思忖着她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但还是没问出口：“那，你找到结婚对象了？”
“嗯。”婷儿咬紧下唇，踌躇许久，没了下文。
一直以为婷儿和凌夜不会走到我们这样的地步，但最后，还是不行吗？我正打算开口劝婷儿再考虑考虑，她却突然开口了：“哥，我结婚的对象是陈翔。”
握着杯子的手不觉一颤，倾倒而出的热水烫到了手指，痛感竟有些麻木。
陈翔。

七
元旦将近，学校让每个班都准备一台迎新班会。单筱念是文娱委员，陈翔是宣传委员，两人就成了班会的负责人，主持人定为李炜和肖雨晴。
星期五放学以后李炜和肖雨晴去办公室帮老师批卷子了，留下陈翔和单筱念在教室里做活动的策划。
“这次班会主题是辞旧迎新，所以节目都应该喜庆一点吧？”陈翔一手转着笔，一手托腮，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嗯，现在已经有七个同学报名了。有一个小品，剩下的都是歌舞，曲目还没定，让他们准备节日气息浓一点的就好了。问题是节目太单一了，数量也不够，星期一还要做下动员。”单筱念拿着名单钩钩画画几下，递给陈翔，“这样出场顺序行不行？”
陈翔大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串词要等曲目定了再写，我们去买到时候布置教室的东西吧。”
单筱念刚想回答，手机突然响了，她有些歉意地对陈翔一笑，跑到角落里接电话。教室里很安静，因此她虽然压低了声音，说的话还是都让陈翔听到了：“阿峰……啊，我今天放学有事，对不起……嗯……我明天去找你……好……拜拜。”
“男朋友啊？”陈翔见她遮遮掩掩的，忍不住在她挂下电话之后开了句玩笑。
单筱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陈翔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才上初中的学生早恋现象还不多见，更何况是单筱念这个好学生呢。
星期一中午，单筱念在全班做起了总动员。会唱歌跳舞的同学基本都已经报了名，剩下一些害羞的，也在她的鼓动下组了几个小合唱。可是看看节目单，表演种类还是有些单一。
她和陈翔正愁着，谭杰希突然跳了出来：“我报名表演吉他弹唱！”
李炜怀疑地看着他：“吉他？你行吗？”
“喂喂，别小看我，我学了很久了！”谭杰希不服气地大叫，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所谓的“很久”，也就几个月而已，还是自学的。
记得暑假的时候在电视里看了选秀比赛，他特崇拜那些抱着吉他弹弹唱唱还会写歌的选手，于是央求着爸爸也给自己买了把吉他。本来只是玩玩的，但这次负责班会的一个是自己兄弟，一个是喜欢的人，不论是帮忙还是显摆，这机会都是不该错过的。
单筱念想了想，虽然不确定他水平怎样，但看他说得斩钉截铁，又念他很会活跃气氛，便把他排在了压轴。
谭杰希最终选了一首《童年》，主要是因为这首歌属于吉他入门的水平，但苦练了两个星期之后，在一群不懂吉他的同学听起来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其实这首歌作为压轴是选得很成功的，因为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旋律，一起跟着他的吉他合唱，立刻就把班会推向了高潮。一曲罢，同学们又齐声喊起了“再来一首”。
这“再来一首”本来该是表演成功的表现，但谭杰希却有些窘迫了：他哪里还会其他的啊！于是他挠了挠头，随口胡掐：“既然大家想听，那我就来首原创好了！”
在大家的口哨声中，谭杰希又充分发挥了他耍宝的功力，随便按了几个和弦，一边扫弦一边在班里蹦来蹦去，“啦啦啦”地乱唱。好在他还是有点音乐天赋的，随便唱也能唱出独有味道的调子。
最后李炜是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去圆场：“这新年快到了，谭杰希同学明显是兴奋过头了。不过趁着这兴，大家不如一起来飙歌吧！”
话音未落，起哄声就此起彼伏，但叫得最响亮的都是撺掇李炜带头先唱。李炜还是有些害羞，局促地闹着鬓角，最后清唱了两句“新年好”了事。同学们也不在意，因为其他人立刻就接了上去继续唱。
这迎新班会最后就变成了飚歌大赛，但大家都尽了兴，也算是成功吧。最开心的当然是谭杰希，他的吉他表演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连肖雨晴都一反常态地没有挖苦他。
因为这个表演，陈翔也忽然起了学吉他的心思，缠着谭杰希要他教自己。
谭杰希自己还只是个半吊子，但老师的架子摆得到挺足：“学吉他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一直按着弦手指很痛的，说不定会磨破，而且以后会长茧的。”
“没事没事，会弹吉他多帅啊，我就是想学。”
陈翔一般做什么决定都是心血来潮，但一旦想做就是谁也劝不了了，只能等他的兴趣自行冷却，深知这一点的李炜也劝谭杰希收了这个徒弟。最后谭杰希终于点了头，然后三个人一起去挑了把最便宜的吉他，陈翔的吉他生涯就此拉开序幕。

十三
十月初，荣欣地产正式在上交所上市，李父一下拥有了百万身家。董事长本不需管理公司内部的事，只需主持董事会，但他却兼任了执行总裁一职，每天依旧是早出晚归。
“你别这么忙了，聘个总裁嘛。现在每个月分红都花不光，四十多岁的人身体又不好了，还那么拼命干嘛啊？”李妈妈这样劝他。
“现在公司还不稳定呢，我不放心交给别人管。以后要交给儿子的嘛，我们小炜这么优秀，给他才放心。”李爸爸这样说着，把李炜拉到身边，“这可是你爷爷奋斗了一生的结果，他去世前我答应要好好发展下去的。等你长大公司就靠你了哦，爸爸要早点退休，跟你妈享清福去。”
李炜并不常听到父亲的夸奖，毕竟父子间的相处不需要太多矫情，所以突然听他这样说，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傻笑几声就逃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身后两个大人被他害羞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这孩子啊，就是脸皮太薄，性格太乖了，连叛逆期都没有。”
初三的学业日渐繁重，填志愿的事也被放进了日历。这天老师又提起几个重点高中提前招生的事，下课以后，班里的同学都讨论起准备报考的高中来。
“你们想好要填什么志愿了吗？”陈翔跑来趴在李炜桌上，目光在他和单筱念之间来回移动。
“第一志愿当然是瑞阳高中啦，第二志愿我打算填直升高中部，第三志愿随便填就好了。”李炜这样回答。瑞阳高中和实验中学的高中部是附近仅有的两所市重点，都很难考，但高中部对本校的学生有保留百分之三十的名额，以李炜的成绩是不可能滑出第二志愿以外的。
“我想考美术学院附属中学，”单筱念答道，“但是我妈不让，说什么搞艺术没前途，逼着我考区重点。”
陈翔本来也是想考美院附中的，但又舍不得高中就和朋友分开，因此临时改了主意：“我的成绩是肯定考不上瑞阳的，实验高中倒是说不定还有希望。李炜，你帮我补课！”
“你们都想考重点啊？”谭杰希和肖雨晴也加入了讨论，两人虽然是一起走过来的，但总觉得有些尴尬。
李炜看着两人别扭的模样不禁心生疑惑，以为他们又吵架了，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陈翔，他也偷偷摇头表示不解。单筱念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然后忍不住转为了大笑：“你们两个还没在一起啊？”
一句话，两个人顿时恍然大悟——他们原来是恋爱了！
肖雨晴难得地红了脸，掐着单筱念骂她乱说，谭杰希站在一旁看着，木木地挠着头傻笑。看来在爱情面前，再猴精的人也会变成傻瓜啊。
陈翔盯着谭杰希看了好久，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哦，你摘了牙套帅多了，所以肖雨晴就喜欢你了？”这句二到极点的话，自然是被大家自动无视了。
“谭杰希一直都喜欢雨晴啊，你们没看出来吗？”单筱念躲闪着肖雨晴的拳头，拼死也要爆这个料，“他们可是从一认识起就开始打情骂俏了，只不过谭杰希最近才承认嘛。”
——单筱念是不知道，谭杰希一直都以为自己喜欢她呢。
陈翔和李炜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是冤家的两个人会突然变成情侣，但想来感情这种东西也许本来就说不清楚吧。
“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都想考重点吗？”肖雨晴实在受不了李炜和陈翔好奇的目光，扯开了话题，“我妈说考不进瑞阳就扒了我的皮，我是没得选了。”
谭杰希接过了话茬：“我要考音乐学院附中，反正市重点区重点我都是考不上的。”
“羡慕嫉妒恨！”单筱念扑倒在桌上，“艺术是我的梦想啊！你真的幸福死了……”
“啧啧，”陈翔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拍着她的肩膀，“一个未来的艺术家啊，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李炜看着两人说说笑笑，忽然觉得那画面有点刺眼，不自在地转过头，假装被转移了注意。
陈翔为了考上实验高中，竟然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了，每天都缠着李炜放学以后帮他补习，看样子是挤破头也要考进。
“从幼儿园到初中都一起上的，要是高中分开了，我肯定不习惯。”他这样对李炜说。
其实李炜第一志愿滑档的可能也不大，但他想，如果陈翔考进了实验高中，那他就放弃瑞阳高中好了。反正两个高中水平差不了太多，又能跟陈翔继续当同学。
中考结束已经是六月底了，最后一门数学考完那天，李炜陈翔和谭杰希一行人在KTV疯了一个下午才回家。李妈妈说要好好庆祝一番，做了一桌丰盛饭菜，李爸爸也难得地天还没黑就回家了，还带了一瓶葡萄酒回来。
“十六岁了，可以学着喝点酒了。”他这样说着，给三人都斟了半杯酒。
深紫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有些神秘的光泽，李炜托起葡萄酒杯放到面前嗅了嗅，然后尝试着喝了一口。没有觉得好喝，但并不排斥。对酒精已经好奇了很久，因此第一次喝酒的李炜自然地又啜了几口。
“呀，才喝几口脸就那么红了啊？”李妈妈惊讶地叫着，拉过李炜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李炜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低声说：“有点头晕。”
“哎，酒量小啊。没事没事，别喝了，吃点饭吧。”
李爸爸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李炜更加无地自容了，有些逞强地说：“就是有点热，还能喝的。”说着，像是为了证实这句话一般，他又举起被放到一边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这下，他是真的有些站不稳了，连眼前的图像都显得有些模糊起来。
李爸爸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赶紧把酒杯抢了下来：“有些人对酒精过敏，看你这反应，还是小心点的好。”顿了顿，又补充道，“没什么丢人的，酒精也不是好东西。”
最后李炜还是被爸爸妈妈一起扶回房间的，一顿庆功宴就提前结束了。陈翔知道这件事以后嘲笑了他好一阵，结果就是，李炜对酒这东西更加痛恨了。

十四
中考分数公布之后，陈李两家都挺高兴。陈翔被实验高中录取了，李炜的分数完全足以上瑞阳高中，但他却为陈翔选了自己的第二志愿。李炜父母是完全相信李炜的选择的，加之两个学校除了教学风格外并没有太大差距，便随了他愿。
升高中的这个暑假就彻底闲了下来，谭杰希忙着理清和肖雨晴的感情，陈翔和李炜只好天天约曾义芯和单筱念这两个女生出去玩。但是每次看到路人投来“这么小就约会”的目光，四个人总是很尴尬。后来李妈妈建议，干脆逞这个暑假学点感兴趣的东西，于是李炜便让陈翔教他弹吉他。
“吉他小课堂”开设在陈翔家里，白天家里没人，想怎么闹腾都没事。
陈翔的吉他永远都是被他放在床头的，虽然是两百多块的劣质货，却也当个宝贝一样奉着。“有时候抱着吉他睡觉，梦里也在弹吉他”，他是这样说的。
李炜盘腿坐在陈翔的床上，小心地拨了几个音，琴弦发出的声音和钢琴的感觉全然不同，不禁有些新奇。
“左手放在这里，嗯，这个是DO，然后一格格依次下去。右手这样拨弦，对，用指腹这里。这根用大拇指拨，这几根用食指……”
陈翔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但指导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了，丢给李炜一本书让他自己背和弦，偶尔抢过吉他做下示范。陈翔绝对不是个好老师，每次给李炜做示范，到后面都变成了个人秀；但李炜是个勤奋的学生，一等陈翔闹够了去休息的时候，就抱着书自学。
“陈翔，别吃了，过来看看我弹得对不对。”
陈翔放下手里的薯片袋，舔着手指上的残渣跑到他旁边：“弹一遍给我听听嘛。”
李炜学会的第一曲是生日快乐歌，而且是慢版的。他按弦的动作还有些生涩，每拨一个音都要犹豫一下，但至少是弹准了。
陈翔满意地拍着手：“不错不错，你只要把这首歌练熟就好了，以后我生日弹给我听。其他的也别学了，反正你会钢琴。”顿了顿，他又得瑟起来：“看来我这老师当得还不错，才半天你就会弹曲子了。”
李炜看着他无奈地笑，嘴里应和着：“是啊，名师出高徒。”
陈翔笑得更欢了，捞起琴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夸自己高徒呢。”
李炜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定。
“来来来，为师就再教你几招。”陈翔突然又有了教课的兴致，半跪在李炜身后，左手覆在他按弦的手上，右手环过他的身体握住他的手指。“你看谱上画了一堆箭头的地方，那是扫弦的意思，可以用手指也可以用拨片。像这样——”他把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捏成一个圈，在琴弦上轻轻扫了几下，一阵流水般的琴声就在房间里回荡开来。其实扫弦是很后面的内容了，但陈翔哪管这些，根本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
李炜任他按着手指弹了整首歌，心思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用耳语般的声音呢喃着，在说些什么完全听不清了，只觉得有种柔软的感情在心里一点点化了开来，血液里似乎有什么在躁动，暖流随着血管漫布了全身。
“李炜，想什么呐？我问你会了没有呢。”
短短的一曲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李炜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脸颊竟然开始发烫了。
“你靠那么近很热啊。”像是为了证实这个“很热”，他又用手扇了扇风。
“我去给你倒杯冰水吧。”陈翔见他脸有点红，立刻就信了他的说法，跳下床去给他倒水。满满一马克杯的冰水李炜哪里能一下喝完，陈翔便拿过杯子把剩下的一半喝掉了。
看着他仰头一饮而尽，嘴角不小心溢出了一些，水珠沿着下巴脖颈滑进了衣领……
李炜就这样发起了呆，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李婷曾说的“间接接吻”。这个……也算是吧？
几乎是同时的，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次没有身体的接触，他怎么，也会产生这种想法？
他看着陈翔转身去拿零食的背影，还没发育完全的骨骼虽有些瘦弱，但也完全没有女生柔软的线条。跟自己相差无几的身形，却让他挪不开目光，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打量。

“真是中邪了。”他这样想。
陈妈妈很早就回来了，留李炜在家里吃了个晚饭，过了八点才回家。李爸爸已经到家了，正和李妈妈凑在餐桌前讨论着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徐杰不是个会乱来的人，你确定是他那有问题吗？”
“我都对过几遍帐了，他家的事也核实过，不会错的。”
李爸爸沉吟了一会，揉了揉太阳穴：“他算是为公司做了不少贡献的人，要为了这事就把他裁了，还真……不然帮帮他吧。”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啊？”李炜一开门就听到这样一段对话，有些莫名地问。
“公司帐出了点问题，我查了查，是财务总监挪了五万块。”李妈妈是会计毕业，虽然闲职在家，但有需要的时候也会帮公司查查帐。“你徐叔啊，一直都是个兢兢业业的人，帐做得都很清。但最近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可能万不得已就挪了点钱。听说他儿子在学校闯了祸，失手把人孩子推下楼梯，要赔一大笔钱；然后老婆的肾又出了什么毛病，要换肾，又是钱。”
“其实五万也不是什么大钱，他要是开口问我借这笔钱，也就是举手之劳。”李爸爸叹息着说，“都是朋友，我知道他这人肯定是正直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样。不然这样吧，我们就假装不知道，看看他还会不会继续挪，或者会不会把钱补回来。”
“也好，那就先假装不知道，再观察观察吧。”李妈妈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五万块的空缺用我们家的钱填上吧，现在上市了就要对股民的钱负责，财务报表不能造假。”
“好。”
作为商人，李父显然是过于仁慈了。虽然五万不是个大数目，但会为一己之私挪用公款的员工是留不得的。他会做这种决定，一是知道徐杰的人品不坏，二是念在他是公司创始人之一又是朋友，三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李炜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看重钱财，上市也只是为了完成爷爷发展公司的遗愿。他们家的积蓄早已够买一套环境好地段又好的别墅，但始终还住在这套并不算太大的公寓里，就是因为觉得只要住得舒服习惯就好，有钱还不如做做善事。在徐杰的事上，两人的看法也完全一致：朋友有难是一定要帮的。
李炜对公司的内部已经十分熟悉了，有时还会跟爸爸一起探讨新的工程开发。他对这个徐杰也有所耳闻，知道他是个做事很靠谱的人，这样的功臣对刚起步的公司来说恰恰是不可多得的，因此他也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
某种程度上和他父母是十分相像的，虽然性格更加慢热了一些，但同样信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这种性格和处事风格并不适合做商人，但他对商业似乎有与生俱来的敏锐，又具有不错的领导能力，还是补足了他性格行事方面的缺陷。

十六
奋斗了两个星期，分班考试之后陈翔竟然真的和李炜分进了一个班。
实验高中一个年级有十个班，其中三个是实验班，陈翔和李炜都在二班。军训时班里的同学们都熟悉了，两人并不太喜欢班里的氛围，总觉得大多同学都有些不可一世的气焰。特别是一些被用钱塞进来的高干子弟，军训时都坐在一边无所事事，更不用说学习了。
座位是一人一座的，说来李炜确实有美女缘，初中时和班花同桌，现在的前桌也是班花，是个叫安小扣的女生。她性格有些迷迷糊糊的，但人很聪明，不用花多少工夫学习，成绩都能保持在中上游。在这个班里，她也是少数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外号“斑马”，因为她身上永远都只有黑白两色的衣服，有时候穿个灰色都能引起轰动。她平时上课倒是细声细气的，但一发起飙来真是能吓死人，每次拿词典一砸桌子，整个班级都会立刻鸦雀无声。据说她在区里甚至市里都是很有声誉的，因为她门下曾有不少毕业生考进顶尖学府，特别是每年被她重点培养的学生，毕业后无一不感谢她。
刚开学没多久就有一次摸底考，李炜数学和化学都是全班第一，其他几门也全部排在前十。“斑马”立刻就确定了她的新宠，每次见到李炜都是笑眯眯的，但也为他惹来了不少同学的嫉恨——当然大多是男生，女生对这样一个温柔的帅哥自然是恨不大起来。
开学一个月以后就是社团节，按学校惯例，这天所有能登台的社团都要准备节目。如书法社之类的也必须展示作品，然后吸引新生入社团。一大早，校园里被布置得五颜六色，操场上搭建了一个临时舞台，每个社的社长轮流跑到台上拿大喇叭广播他们的表演时间和地点。
陈翔拖着李炜穿过层层人群走到舞台边上，说是要近距离观察各个社团的团长，这样“有助于了解社团水平”。
“哎哎，你看那边两个女生的打扮！”陈翔扯扯李炜的衣袖，努嘴示意他看向右边不远处。他指的是两个正在cosplay日本动漫的女生，色彩夸张的假发和动漫风味十足的装扮确实抢眼。
似乎是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其中一个戴粉红色假发的女生转过头来，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然后扯扯身边女生的衣角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李炜和陈翔尴尬地收回目光，没想到那两个女生倒朝他们径直奔来了——这叫围观不成，反被围观吗？
“你们是新生吗？”戴猫耳的女生兴致勃勃地开口，一看就是个自来熟。
李炜和陈翔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点头。
“太好了！”粉色假发女兴奋地在原地跳了几下，“学弟们，加入动漫社吧！我们就缺你们这样的萌物！”
“萌……萌物？”
“是啊，这个，像兔斯基！”她指向陈翔。
“哎，你也觉得我像兔斯基啊？”陈翔忽然也跟着兴奋了，伸手扯着眼角往外拽，让本就狭长的眼睛变成了两条线，“他们说我像流氓兔，可是明明更像兔斯基啊！”说着，他还挥一圈手臂，然后做了个兔斯基“射雕”的姿势。
李炜看着这诡异的场景无言以对，不料猫耳女生立刻把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这个是天然呆！”
粉色假发女捧住自己的脸颊，眼神从这个转到那个，又从那个转到这个，兴奋得直跺脚。
“所以，拜托加入我们吧！”猫耳女生双手合十，一脸期待。
“对不起……”“好啊！”
两人同时说出了不同的答案，对视一眼，这回是异口同声：“为什么？”
李炜干咳了两声：“我……我想报学生会。”
其实他只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原本他并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想法，但觉得不好拂了学姐的面子，这样的理由更容易被接受。加入动漫社，被这样疯狂的学姐摧残……还不如去学生会受压迫呢。
“可是……”陈翔张了张口想坚持，但又觉得学生会确实更适合李炜，只好中途改口，“那好吧，我们也不一定要进同一个社团。”
“所以你要加入咯？”
“嗯！”
“嗷老天爷我爱你！”粉色假发女高声嚎叫着，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被揉得有些皱巴巴的报名表，塞给了陈翔，“来来来，快填！”
李炜直觉这有点像卖身契，刚想开口阻止，但陈翔已经跑去一边的桌上填报名表了。
两个学姐开始叽叽喳喳地自我介绍：“我叫孙雨萱，你们叫我大萱就可以了——比我小的叫我大萱，比我大的叫我小萱，跟我一样大的叫我萱萱。”
“我叫封梓咩，大家都叫我疯子，你们这样叫也行啦，不过我姓封封神榜的封，名梓咩，梓喵的梓，咩哈哈的那个咩。”
听着这绕口令一般的自我介绍，李炜犹豫了一会，低声问：“梓喵是什么？”
“轻音少女啊，你没看过吗？”封梓咩学姐一脸扼腕，“一定要去看啊，那是萌系神作！”
“有机会吧……”李炜干笑着挠了挠鬓角，“那个，我叫李炜，火字旁的炜。”
孙雨萱再次兴奋：“哇，如火的少年！”
李炜继续干笑，为转移话题而转头问陈翔：“填好了吗？”
封梓咩凑过去看了一眼报名表：“陈翔啊，名字也那么萌！‘翔’字里有我们羊的成分哦。”
李炜忍不住腹诽：她是哪里看出来这名字“萌”的？
“填好了填好了，给！”陈翔很高兴地把报名表递给了孙雨萱，“那，我们社团什么时候活动？”这么快就变成“我们社团”了，这孩子适应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如果有演出要排练的话，天天放学都要**，周末可能也要。但平时都是星期三放学以后，在学校的小剧院。”
“好，那我陪他去报学生会了哦！”陈翔指指李炜，然后跟学姐们挥挥手，被他拖走了。
李炜一路快步前行，而陈翔还在为他找到合适的社团而兴奋不已：“那两个学姐人好好啊，那么热情，动漫社肯定很好玩。”
“他绝对是二到被论斤卖掉还帮屠夫数钱的那种人。”李炜继续腹诽。
当然，就算是李炜，也不会想到身后正发生着以下对话：
“你说他们谁攻谁受？”
“肯定天然呆是攻啊，虽然气场还不够，但陈翔一看就是受。”
“+1！不过属性有待鉴定……”
……
好嘛，陈翔，你以后的校园生活一定会更加精彩的！

十九
深冬的风刮在脸上就像被刀划过，寒气从围巾和衣领的缝隙里钻进来，刺骨地冷。陈翔搓着手，一边往手心里吹热气，在李炜家门口直跺脚。
门开了，李炜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一看到他就急着道歉：“对不起啊，我起晚了，你怎么不进来啊？”
陈翔瞪他一眼，把手插进口袋里：“我以为你一分钟就出来了，还进去干嘛？到时候又被你妈拉着不放。”
想起每次妈妈一见陈翔就热情得过分的样子，李炜也能理解了：“那也是。冷吗？”
结果又被瞪了一眼——这是明知故问嘛。
李炜脱下手套，把陈翔的双手从口袋里拉出来，然后戴上。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被逼着穿了好几层，都快出汗了，不怕冷。叫你多穿点的嘛，你还是这么薄几件。”
陈翔看着李炜身上厚厚羽绒服，裹得像粽子一样，忍不住咧嘴笑了。他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在脸上捂了一会，吸吸鼻子：“快走吧，估计杰希他们要等我们了。”
李炜跟着他走，吐出的热气都瞬间凝成白雾。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冷却了，嘴角的弧度却越发温暖。
这次出来是约一干朋友去唱卡拉OK的，半年没见，寒假当然要好好聚聚。
到了钱柜门口，谭杰希，单筱念，肖雨晴还有曾义芯果然都到了，就等他们。谭杰希头发剪短了，换了副眼镜，笑容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精神。曾义芯跟肖雨晴一样，在瑞阳高中被摧残得不轻，人都瘦了一圈。曾义芯还黑了一点，可能是军训的后果。单筱念比初中时还漂亮了不少，齐刘海变成了斜刘海，显得成熟了。
钱柜白天唱歌有打折，又正值寒假，等陈翔李炜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人山人海的，找到包房是不可能了。
“不然我们在大厅里唱好了。”谭杰希提议。
其他人是没有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唱歌的，但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好答应。
冲头阵的工作，自然是交给谭杰希的。虽然那水平不敢恭维，但好歹是个阳光帅哥，倒是吸引了不少小女生围观。他一曲唱完，转头看见肖雨晴面色有些不善，才忽然意识到把自家老婆给忽略了，只好丢下话筒，把陈翔踹了上去。
围观的小女生们一看到这个清秀又带点忧郁气质的帅哥就沸腾了，一齐要求他唱歌。陈翔又不懂拒绝，傻乎乎地笑着，点了一首歌开唱。他的嗓音清新而质朴，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一首经典的歌愣是被唱出了他自己的味道。一群初中女生拼命地鼓掌，手心都被拍红了。陈翔是个典型的人来疯，受了这鼓励就更来劲了，一下又点了好几首歌。
李炜皱着眉头看陈翔一边唱一边对着女生们笑，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招蜂引蝶。”
曾义芯也附和道：“她们都被陈翔外表迷惑了吧，看不到他二的本质。”
李炜撇了她一眼，知道她一向看不惯花痴的女生，但这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吃味的嫌疑，便故意逗她：“你这是吃醋啊？”
“去！我还说你嫉妒呢！”曾义芯随手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向李炜砸去，转过头去和单筱念说话，不再理他了。昏暗的灯光掩饰了她脸上的红晕，但藏匿不住她的慌乱。
一边是陈翔在招蜂引蝶，另一边是谭杰希和肖雨晴在打情骂俏，单筱念和曾义芯在聊天，李炜只好窝在沙发里发呆。正好这时手机响了，他看到是安小扣的电话，就跑出去接了。
“喂？”
“喂，李炜啊，我是扣子。”安小扣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过两天我有个跳舞比赛，你要不要来看啊？”
“跳舞比赛啊？可是我对跳舞不太懂……”
“没事啊，就当帮我捧捧场嘛。我有两张票，爸爸妈妈又没空，你可以和陈翔一起来啊。”
李炜转头看了看正被一群女生围住的陈翔，无声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和他一起来的。等会我去你家取票行吗？”
“好啊，那等会见咯！”
挂下电话，不知怎么的，李炜又叹了口气。
向大厅里看去，陈翔正在和单筱念合唱。簇拥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看起来就像一对般配的情侣在接受大家的祝福。那场景总是异常和谐的——他和漂亮女生站在一起的时候。
有种冰凉的刺痛感撞击着心脏，努力扯起一个笑容，嘴里却尽是苦涩。李炜靠在冰冷的大门上，远远地看着陈翔的侧脸，就好像视线中只有他。
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无力否认喜欢上陈翔这个事实了，甚至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制，视线也常常胶着在他身上，好几次差点被逮个正着。每次和他对视时都有点做贼心虚，同时暗自又有些得意与满足。
有时候李炜会觉得这样很痛苦，看着他对女生笑，听着他叫自己“兄弟”。毕竟是青春期的少年，不仅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还有膨胀的占有欲，面对这样的状况是很憋屈的。但又舍不得疏远他，怕他追问自己缘由，更怕看到他不开心。
李炜就那样远远地看着陈翔，看着他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耍宝地抛着飞吻，笑得那么开心。
李炜想，这样远远地看着就足够了吧，最好永远也不要让他知道。暗恋的苦涩与甜蜜，本来就该是属于一个人的，说出来反而就对两人都造成困扰了。或许有一天，这种悸动的感觉就会自然消失了，再想起这段无始无终的暗恋也只是会心一笑。
也许吧，反正青春的悸动，总会变成回忆的。


二十四
二十几个社员磨磨蹭蹭地试好服装，天色刚刚有些暗下来。春天脚步近了，天亮的时间比前些日子长了不少，但天气还是不见转暖，大家都还裹着厚厚的毛衣，盼着快点回家吹暖气。
其他社员陆陆续续地收拾好东西走了，陈翔犹豫再三，还是给李炜发了短信，问他有没有开完会。回家这二十分钟的路，要一个人走实在是有些无聊。
正等着回信，孙雨萱和封梓咩也准备回家了，跟他打招呼道：“陈翔，你还不回家啊？”
“马上就走，我看看李炜开完会没。”
听到他提起李炜的名字，一有机会就调戏他的封梓咩顿时眼睛一亮，但刚开口说了个“哟”，就被打断了。
“打住！不早了，你俩赶紧回家吧。”
“哈哈，那好，明天见！”
“明天见。”
走出大门以后，封梓咩凑到孙雨萱耳边说：“你看他那么紧张，心虚了。”
“他俩肯定有奸情，不用我们扳，说不定过几天就弯了。”
说罢，两人就笑作一团。孙雨萱继续道：“我赌两个馒头加一根黄瓜，肯定会是李炜先告白。”
“我倒觉得陈翔那个二货更容易告白，李炜嘛，有点像是自己纠结死也不肯表白的类型。”
“好，你要赌输了，就把那套‘纯情罗曼史’的漫画送我。”对这套漫画，孙雨萱是垂涎已久了。
“可以啊，”封梓咩转了转眼珠，笑得奸诈，“你要输了，就接受菊花君的告白！”
孙雨萱一咬牙：“没问题！”
菊花君是动漫社除了陈翔外唯一的男社员，也是孙雨萱的追求者。而“菊花君”这个外号，是封梓咩给他取的。
事情是这样的。菊花君从进入动漫社起就对社长孙雨萱一见钟情，并且时刻寻找着机会表达爱意。他第一次向孙雨萱告白之前，鼓足勇气向封梓咩打探孙雨萱喜欢什么花，但很不幸地，封梓咩并没有很好地领悟这个问题背后的奸情，而是把这当做了一句玩笑来回答——她答，菊花。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顺理成章的，孙雨萱第二天收到了他送来的一大束盛开的菊花，里面还夹了张卡片：请接受我的菊花！孙雨萱石化了几秒以后，写了张纸条递给他：下次说“请采撷我的菊花”更恰当。
有了第一次的乌龙事件，之后不论菊花君再如何挽回，也无法改变他在孙雨萱心中谐星的形象了。不过，菊花君其实条件还是不错的，封梓咩这也算是为了弥补而助他一臂之力吧。
看着孙雨萱和封梓咩的背影出了校门，陈翔长长吐了口气，背上书包向教学楼踱去。冷风迎面袭来，像刀锋划过脸颊，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时李炜回短信了：“我会开完了，你在校门口吗？”
陈翔松了口气，回复道：“我就在教学楼旁边。”刚准备按发送，突然听到教学楼门口传来几个人聊天的声音。转头去看，李炜正被簇拥在中间，旁边是正跟他相谈甚欢的安小扣。
陈翔手指顿了顿，咬紧下唇又松开，终是把打好的字都删了，一边快步走出校门一边重新编辑短信：“我已经先回家了，外面太冷。”
按下“发送”。他加快了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可不要当电灯泡，你俩慢慢走吧。”
天色暗得很快，橙色的路灯闪烁几下就亮了。收紧外衣的领口，瑟缩的身影快步走过喧闹的街，路边霓虹刺眼。
走到小区门口和李炜家的岔路，陈翔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向身后看了两眼。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朝这边跑来，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模样。
陈翔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像是期待，又像是紧张。
“陈翔！”身影跑近了，是熟悉的声音，然后在面前停下，“你走那么快干嘛啊？我刚出校门就看见你走在前面了，叫你又不应，一路追到这了。你平时走路不都挺慢的嘛！”
李炜还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的。陈翔扭开脸：“冷都冷死了，当然要走快点。你不用送扣子回家吗？”
“啊？”李炜一愣，“我干嘛要送她回家？她有家长来接啊。”
这样一说，陈翔才想起出校门的时候确实有几个家长在等着，不过高一的学生了还要接送，实在是有点奇怪。
“她爸妈怕她早恋吧，每次听她说要晚放学就不放心，担心她会撒谎，跟男生约会去了。”李炜看出了陈翔的想法，解释道。
“哦。”陈翔顿了顿，“对了，你干嘛一定要追上来啊，不怕认错人吗？”
李炜挠挠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一个柔弱的小男生，那么晚还在街上走，万一遇到劫色的怎么办？”
“李炜！你老大我很柔弱啊？”他举起一只拳头作势要打，“要不要试试？”
李炜一缩脖子，夸张地作出求饶的样子，陈翔的拳头直接就招呼上来。李炜早就耗尽了体力，就算是躲闪也力不从心了，好在他并不用力，踢打都是做做样子。李炜在喘息的空当笑道：“好了好了翔老大，小的知错了，你肌肉最厉害了。”
陈翔也跟着笑，收回拳头，却趁他不备又飞起一脚：“你这怎么听都是敷衍！”
“我哪里敷衍了，你看我多认真啊！”李炜敛住笑意，做了个“停战”的手势，一只手撑在陈翔肩上，靠过去休息。
陈翔象征性地闪躲两下，还是由着他把自己当扶手了。
“陈翔，你以后不许跑那么快。”李炜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还有，我叫住你的时候，一定得给我回头。”
“啊？”陈翔转头看到月光下李炜眼中柔和的光芒，心中一暖，唇边溢起了笑，“看我心情吧。”

二十五
李炜睁开眼，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飞快在脑海中估算一下，这样的天色差不多刚过七点。周末本可以睡个懒觉，但他却再也睡不着了，只好瞪着天花板发呆。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拿起来一看，是安小扣的短信：“别忘了今天要来看我们排练的哦~”
李炜这才想起，前一天确实答应了要去参观舞蹈社的排练。虽然接到邀请的时候有些莫名，但身为校庆的负责人之一，去看看节目的排练情况也合乎情理。李炜又瞟了眼时间，听到客厅里已经传来了妈妈准备早餐的声音，便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对房门外喊了一句：“妈，我上午要出去一趟。”
没过几秒，房门就被推开了，一脸期待的李妈妈探进头来：“去哪呀？”
“去看舞蹈社校庆的排练，”李炜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还没约会对象呢，你别那么兴奋。”
李妈妈果然立刻换上了失望的表情：“你都十六岁了还不赶紧恋爱？你妈咪十六岁的时候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哦！”
“是是是，我没有老妈魅力大。”李炜看着她一副得意的神情，嘴角抽了抽，“但是哪有家长让小孩早恋的啊，就算你同意，我老师还不同意呢。”
“那是古板的想法，青春哪能用来浪费啊！”李妈妈对自家儿子抛了个媚眼，才想起来炉子上还在煎蛋，赶紧跑回厨房去了。
李炜反身关上卫生间的门，对着镜子无奈地笑了笑。镜中的少年已褪去了稚气，长开的眉眼越发英俊，但笑容看起来总有些不自信。
“有很多人喜欢？”他喃喃道，接着叹了口气，“我只要他喜欢……那就好了。”
李婷还在赖床，李炜叫了她几次都不肯起来，只好先和父母一起在餐桌边坐下了。早餐照例是中西结合，一碗粥，一叠煎蛋卷加一杯牛奶。
刚动筷，李爸爸放在桌边的手机就突然振动起来，他接起来应了几句便挂了。李妈妈问：“是司机？”
“嗯，”李爸爸转头对李炜说，“最近我给公司高层都配了司机，今天我们家的新司机也来报到了，你要出门的话让他送你吧。”
李炜舀粥的手顿了顿，犹豫道：“我是去学校，走走就二十分钟，不用司机送了吧？”
李爸爸知道他不爱张扬，便也不坚持：“也行，那等会你跟司机认识一下，留个电话，以后用得到。”
李炜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以后”会来的这么快。
舞蹈社排的是芭蕾舞，学校老师自己编的，用了“爱的奉献”的音乐，还融入不少中国元素。毕竟学校里真正会芭蕾的女生不过五个，剩下的都是龙套，举着巨大的蓝色丝绸满场跑。安小扣是舞蹈的主角，不仅得跑动，还要踮着脚尖跑，李炜看着都觉得疼。
音乐停了，老师思索了一会，说道：“五个主角再单独排一遍，其他人先休息。”
女生们笑闹着散开了，注意到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李炜，嘻嘻哈哈地过来跟他开玩笑：“李炜小学弟，来陪女朋友啊？”
“你该叫他李会长，马上就上任了还不急着巴结啊？”
“哪能巴结人家男朋友啊！”
李炜脸一红，慌慌张张地解释：“不是的，我和安小扣不是男女朋友。”
学姐们见他害羞，起哄得更起劲了：“还不是啊？那赶紧努力啊！”
“我……”李炜刚想解释，却听教室中间传来一声惊呼，然后音乐戛然而止。围着他的学姐们纷纷转头，看到安小扣正捂着脚踝坐在地上，老师和其他同学急急忙忙地围了过去。
“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脚扭到了？”
等众人把安小扣团团围住了，李炜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安小扣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但眼眶里因为疼痛而一片湿润：“我……就是脚扭了一下，没事。”
说着，她在老师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紧接着踉跄了几步。老师制止道：“别勉强，你脚踝都肿了，现在肯定没法跳舞，回家休息几天再说吧。”
安小扣咬紧了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李炜心中有些不忍。他知道安小扣很看重这次表演机会，校庆近在眼前了，这时受伤就等于丢掉了机会。但再看看她红肿的脚踝，确实没法跳舞了。
“那个，我送你回家吧。”李炜走上前扶住了她。作为在场唯一不用排练的人，又是朋友，他责无旁贷。
安小扣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头。李炜搀着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身后一片女生的起哄声。
走出教室，李炜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对她说：“你这样走路太累了，我让人来接吧。”
安小扣点点头，还处在失落状态，没接话。李炜又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反复说着“说不定过两天脚就好了”、“就算这次跳不了还有下次”之类的话。
她突然红着眼睛抬起头，看着李炜很认真地说：“谢谢。”
李炜本来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但被她这么认真地道谢，竟也有点不知所措了：“谢我干什么啊。”
安小扣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又憋了回去。
中午时分，陈翔是被短信提示音吵醒的。半梦半醒中，他顺手就把手机从床头甩到地上，半晌才慢吞吞地把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从地上捞起了手机。
是孙雨萱的短信，提醒他要去打扫道具室。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把手机扔到了地上，拉起被子蒙过脑袋。
隔了五分钟，手机再次响起。被子里传出一声怒吼，然后被猛地掀开，陈翔顶着鸡窝头爬下床捡起了手机。还是孙雨萱的短信：要是老师再跟我抱怨道具室太乱了，我就让你穿女装，顺便拍点照片送给你家小攻哦~女仆装猫咪装兔子装任你选，不错吧~
陈翔自行想象着被一群狼女扒光衣服换上女装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默默地打开衣柜换衣服。
走到学校对面正准备过马路，陈翔突然看到校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看起来很亲密。他大脑空白了两秒，竟忘了向两人打招呼，接着就看见一辆黑色奔驰在他们面前停下。车门砰地关上，绝尘而去。
刚刚那是……李炜家的车，没有看错。陈翔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秒，想起前一天晚上李炜还对着自己跟安小扣撇清关系，心又沉了沉，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失望。
朋友之间，不该是无话不说，没有秘密的吗？

二十七
每天的午休时间都是教室里最乱的时候，没有老师管着，整个班级就分成了几个小组——为下午的考试认真复习的好学生，趴在桌上补眠的夜猫子，凑在一起八卦的小女生，拿着扫帚打闹的捣蛋鬼……当然还有陈翔这样，盯着卷子发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
下午要考数学，但陈翔一看作业卷上满片的红叉就一个头两个大，更别说复习了。卷子上每道题看起来都有点面熟，但就是理不出思路，反反复复，脑子里被绕得一片混沌。以前初中的课还不那么难，又有李炜天天逼着他看书，成绩倒也过得去；但现在数理化和英语越来越深，李炜忙着学生会的事而分不开身帮他，以陈翔自己的学习热情，实在只能保证及格。
李炜就坐在陈翔斜前方，正在和安小扣讨论校庆演出的事，俩人头挨在一起。陈翔注意到旁边几个女生时不时转头看他们，然后又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再看看李炜和安小扣两个，说亲密倒也算不上，但班草和班花关系那么好，难免会有流言。陈翔低下头，活动铅在卷子上留下两道毫无意义的印记，接着又被擦掉。
以前考试之前李炜都会主动来帮他复习的，但现在……已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陈翔咬牙在纸上戳了几下，恶狠狠地写上“重色轻友”四个大字，犹豫了一会却又擦掉了。
——学习这种事，还是靠自己吧。
陈翔轻轻吐了口气，继续和“有些面熟”的题目作斗争。
教室的门被砰地推开，刚刚因为作业没做而被老师拎去办公室罚抄的男生跑了进来，高声喊：“李炜，安小扣，斑马叫你们去一趟。”脸上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班级里安静了两秒，视线全都转到两个当事人身上，看着他们莫名地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室，身后才炸开了锅。
“你们刚刚看到吗，安小扣的父母找到学校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她父母啊？”
“我在办公室抄课文啊，他们和老师说话我都听到了。”
“来来来，快点爆料！”
“真想知道？一人帮我抄一段课文我就说。”
“哎你真烦，卖什么关子啊！”
“一段课文嘛，好说，先看你的料够不够劲爆。”
“好好好，那我说了啊，”男生停顿了几秒，满意地看到几个女生都露出期待的表情，“我听安小扣爸爸说，他们家邻居看到一个男生送安小扣回家，虽然是坐在车里的，但一直目送她进了家门哦！你们说安小扣还跟哪个男生关系好？只有李炜了嘛！老班怀疑他们早恋，所以……你们懂的啦。”
班里果然炸开了锅，有怀疑的，更多的是兴奋。这年纪的男生女生大多都有叛逆心理，对学校不准早恋的规定一直看不顺眼，只不过暂时还没人打破；现在听说班长大人率先有了早恋倾向，多的一定是期待。
陈翔揉了揉太阳穴，实在受不了班级里吵吵嚷嚷的气氛，但嘴长在人家脸上又没办法堵上，只好拿着数学卷向办公室走去——请教老师肯定比一个人死钻牛角尖的效率高。
数学老师和班主任是一间办公室，陈翔承认他还是有些为李炜担心才去的。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绝对多余的。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安小扣的妈妈正很和蔼地对李炜说：“谢谢你啊，这么乐于助人的孩子不愧是班长。”显然已经解释清楚了。
一旁高大魁梧的安爸爸拍了拍李炜的肩膀，对班主任说：“这小伙子不错啊，一看就是好孩子，扣子有这样的朋友我们就放心了。不好意思误会了啊，我们楼道里那些三八就是喜欢无事生非，你们别放心上。”
安爸爸说到“三八”这词的时候，陈翔清晰地看到老班嘴角抽了抽。心里不禁偷笑，想起前几天老班收到同学们“三八妇女节快乐”的祝福时，脸上那副郁闷的表情。
安小扣把父母送走了，李炜却被班主任留下来，似乎还有什么事要交代，陈翔便不再管，去向老师请教题目了。
数学老师姓陆，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跟同学打成一片，没什么架子。陈翔从来不是认真的学生，陆老师看到他来问题目还有点惊讶，就多跟他聊了几句，不一会李炜也从班主任那里过来了。陆老师对他招呼道：“李炜，你有空的话就一起帮陈翔做这两题吧，我看你作业里思路都不错。”
“好啊，”李炜心情很好地搭上陈翔的肩膀，“那我们回教室做吧，办公室里人挺多的。”
“去吧去吧，”陆老师摆了摆手，等他们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们，“哎对了，李炜，我看到你们学生会选举的海报了，今年做得挺花心思啊。”
“啊？贴出来了？”李炜挠了挠头，“这次海报是宣传部副会长亲自做的，他马上要毕业了吧。”
“怪不得，宣传部的正副会长都是我们镇校之宝啊！……对了，你照片就在正中间，我一眼就看到了。”
李炜呆滞两秒，脸一垮，“完了，我那照片特傻。”
“没啊，我看挺帅的，”陆老师笑着打趣，“就怕男生嫉妒你了，不给你投票。”
李炜不好意思地低头：“怎么会啊……那我赶紧去看看，老师再见。”说完就拉着陈翔跑了。
陈翔一边走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看到走廊里那张显眼的海报时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哎哟帅哥，您这大拇指翘得忒潇洒，但是怎么不笑呢，一点亲和力都没有啊！”
李炜直接无视了后半句话，若无其事地从陈翔手里把数学卷抽了出来仔细看了一遍，皱眉道：“怎么遍地红叉，不是让你有题目不会就来问我吗？”
看他皱眉，陈翔的心情却越来越好，嘿嘿傻笑道：“你是大忙人嘛，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李炜弹了弹他的脑袋，说：“大忙人？就算是‘盲人’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陈翔吐了吐舌头，只是笑。

三十
谭杰希失恋了，轰轰烈烈地失恋了。
李炜和陈翔正一人拿着一杯布丁奶茶走在回家的路上，缅怀他们青涩的初中时代又聊起谭杰希那段纯情岁月，接着就被谭杰希发来的、四个字加四十个感叹号的短信打断了：【我失恋了!（！x40）】
李炜正准备回复，第二条短信又炸了过来：【来XX路XX号，我哥的酒吧】。李炜和陈翔面面相觑，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
虽说两人都是“好孩子”，但对哥们的关心加上对酒吧的好奇驱使，他们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告诉家人要晚回家，去了酒吧街。刚过五点的夏日天还没暗，酒吧街上也没什么人，根据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酒吧。“Desire”的霓虹灯牌暗着，店门上挂着“Close”的牌子，不过没上锁。李炜转头看了看陈翔，推门进去。
酒吧里灯光很暗，隐约看到有个男人在吧台旁拿饮料，见他们进来就迎了上来。李炜觉得他很面熟，接着就想起来，那是谭杰希的哥哥于正希，以前曾帮他们解过围。
“Hi~”陈翔先对他打了个招呼。
“是李炜和陈翔吧？”于正希示意他们进来，然后又倒了两杯橙汁放在托盘上，“杰希在里面，你们进去吧。放心，今天酒吧不开门了。”
李炜点点头，拉着陈翔一起往里走。走了两步，陈翔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恍然大悟地说：“啊，你是杰希的哥哥，我记得你！”
李炜顿时黑线——刚才一副很熟的样子，敢情你刚想起来啊？
于正希笑着点了点头，端起托盘走到他们前面：“见到杰希之前要做好准备。”
李炜和陈翔很快就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们刚往里走了几步，只见一团影子“蹭”地扑了过来，挂到李炜身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苦道：“炜小宝！哥哥我失恋了！”
李炜瞬间石化了。如果说他收到短信时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的话，那此时，他就只能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了。反应过来以后，李炜干咳了两声：“还活着就好。”
谭杰希愤怒地指责道：“你个没良心的，竟然不陪哥们一起伤心！”
李炜摊手道：“我又没有恋过，没法体会你的心情。”
谭杰希哼了两声，看到陈翔的时候眼睛一亮，转而扑到了他身上：“陈小翔，那你来替哥哥做主！”
陈翔拼命仰头向后躲，无奈地大喊：“谭杰希，你恶不恶心啊，我要被你勒死了！”
“谭杰希，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嘛，干嘛抱着帅哥不松手？”于正希揶揄地说。
谭杰希果然立刻松开了陈翔，还向后跳开一米：“不要用你龌龊的思想怀疑我的性取向，我们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友谊，纯爷们的友谊！来，我要一杯香槟，庆祝我重返单身！”
“香槟？香槟没有，只有一箱冰！坐下坐下。”于正希皱着眉头把他按到沙发上，“我这里不给未成年人提供酒精，你还是老老实实喝橙汁吧。”
“喂，我好歹是个可怜的被抛弃的人，想喝点酒都不行吗？你是不是我哥啊！”
“就因为是你哥才更不能给你喝酒，不然老妈肯定念死我。今天星期五哎，你硬要跑来折腾一下，害得我都不能开门做生意，要损失多少钱啊！”
“哼，你会在乎这点钱？”谭杰希愤愤地端起橙汁喝了一大口，又“砰”地一声用力把玻璃杯拍回桌上，接着摔进沙发里，不出声了。
于正希叹了口气，把托盘上的两杯橙汁递给傻站在一边的两人，招呼道：“你们坐吧，别理这个颓废的家伙。”
李炜坐到谭杰希旁边，犹豫着问：“你和肖雨晴……真分了？”
谭杰希沉默了一阵，再开口，声音竟然开始颤抖了：“她说……她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她看不起我，我早就知道，但是我喜欢她啊……”
听着谭杰希断断续续的哭诉，李炜总算有了点头绪。以前谭杰希和肖雨晴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觉得挺奇怪的，因为他们不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是天壤地别。可能刚开始时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还能在摩擦中相互吸引，但时间长了，又难得见面，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了。肖雨晴是个很上进有很有想法的女生，她知道谭杰希跟她的代沟只会越来越大，还不如趁早断了。


当然，谭杰希是不会把事情看得这么透的。对他来说，自己就是被肖雨晴抛弃了，她觉得他配不上她，其他一律不重要。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肖雨晴，光是青春期过剩的自尊心作祟，就够他难受的了。
陈翔开口安慰他：“没事，恋爱总要失败几次的嘛，很少有初恋就成的啊。失恋算什么，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明明是好心安慰的话，其他人听着却觉得有点别扭——这不是鼓励他多失恋几次吗？
不过谭杰希自己也晕晕乎乎的，哪里有心情去仔细分析他的话，一听有人安慰反而说得更起劲了。于是谭杰希就这样和陈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从他对肖雨晴有多好一直说到女人有多麻烦难搞，到最后几乎成了女人批判大会。
李炜和于正希无意中抬头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然后不约而同地笑着摇了摇头。那边一个因为失恋而神志不清，一个思维本来就有点异于常人，聊天进行的异常火热，这边两个话不多的自然插不上话了，只好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饮料，偶尔聊一两句。
也没注意陈翔跟谭杰希在说些什么，李炜自顾自地盯着玻璃杯就开始放空了。隐隐约约听到谭杰希说了一句，“我对她，曾经是认真的。”
这个年纪的爱情，就算认真又能怎么样呢？李炜在心里叹了口气，喝了那么多饮料的后遗症也显现出来了，他便起身去洗手间。
在冰凉的清水里冲洗了一阵，大脑总算又清醒了，李炜甩了甩头准备离开，一转身却正好对上了于正希饶有兴致的眼神。愣了一下，李炜笑着问道：“你也喝太多饮料了？”
“没有，我来找你的。”于正希斜靠在墙上，双臂交叠在胸前，“你和陈翔还没有在一起啊？”
“啊？”李炜彻底懵了——他对陈翔的特殊感情，除了他自己外，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吧？
“我刚想起来，两年前第一次看到你们，好像就觉得你看他眼神不正常。是不是有这回事？”
李炜动了动嘴唇，还是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啊”——这回从第二声变成了第四声。
已经有两年了？也许那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可是自己看来隐藏得很好的暗恋，竟然连不熟悉的人都看得那么清楚。
“你别紧张，我是看多了你那种眼神才猜到的，你身边的人应该看不出来。”于正希似乎看出了李炜的担心，“我就是好奇才问一问——我挺喜欢陈翔的。”
“你……挺喜欢陈翔的？”李炜瞪着眼睛看他，不确定他说的是哪种喜欢。
于正希暧昧不清地笑了笑，身体向前倾去，压低声音说：“其实吧，我是个gay，而且就好他这口的。”
李炜看他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敌意：“你别打他主意啊，他不是弯的！”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追他？”
“……也……不完全是……”李炜抿了抿嘴唇，“只当朋友，也挺好的。”
“然后呢，看着他结婚生子，当他伴郎再当他孩子的干爹？你活得累不累啊！”
李炜被说中了心事，瞪着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犹豫，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出去之前只丢下一句：“反正你别打他注意。”
看着他的背影，于正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自言自语道：“纯情的小孩果然经不起逗，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