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堕落街不是美食城，而是回忆冢
所谓的堕落街不过就是师范大学后面那条油腻腻的巷子。
两排参差不齐的旧楼房，中间还夹杂着三十年代的仿欧式建筑，因为背靠学校的关系，这里每一间朝街的房子，都会挂着各种各样的招牌。
重庆酸辣粉，兰州拉面，新疆烤肉串，韩国小鱼饼，老武汉热干面，桂林米粉，当然还有各种烧烤和奶茶店。但对终年不变的一层油腻腻的路面贡献最大的要数巷子口的铁板鱿鱼。
那次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后绕了很远的路，去那里买了两串鱿鱼，接着去了我常去的凉面馆。刚坐下，就看见你牵着一只狗走进来。
准确的说，我并非第一眼就注意你了，而是那条狗白的太抢眼。不过两个月大的样子，乖巧而胆怯。
但是老板娘对于它并不感冒，将你拦在门口，喂喂，这狗不会在我店里拉屎吧？
你一定将它视若珍宝吧，否则怎么会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吧，它要敢拉，我就敢吃进去。
说完你牵着它走进来，坐在我的对面。
小东西显然没经过训练，你指挥它坐，它却偏偏绕来绕去，害你低头鼓捣了半天，才把它控制在离你五步内的范围。抬起头，你刚吃了一口面，就听见老板娘大叫一声，哎哟，你看看！
小东西很听话的没有拉屎，但却很不负众望的撒了一泡尿，你尴尬的含着面，吞也不是咽也不是。而老板娘则用，你是吃进去呢，还是舔干净的眼神不耐烦地看着你。
也许是你当时的表情太过滑稽，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被你狠狠地瞪了一眼。接着，你站起身一点点地靠过来，当你的肚子离我的头不到一寸的时候，我忍不住用手去挡，你却好像触电一样，手一用力，我背后墙上的纸巾筒就连筒带钉子的被你拔下来了。
老板娘的脸更黑了，你的脸却红了。
只要低头看看你的衬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最下面的那颗扣子不翼而飞，所以刚才，为了防止你的热肚皮贴上我的冷脸，我用一根手指，四两拨千斤。
说实话，从小到大除了齐北扬，我还没有这样碰过哪个男生。

那种有点羞怯而又愤怒的酥麻心情，你大概是不能理解的。于是我放下钱，拿起鱿鱼就飞快的离开了那家店。最后你是怎么脱身的我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你竟然飞快的追上来，拍拍我的肩。
喂，刚才……不好意思啊。你挠挠头，怀里抱着那只纯白的小狗。
嗯。我敷衍你一声，准备转身走掉。
可是你不肯罢休，继续追着我问，要不我请你喝珍珠奶茶吧？
我只不过迟疑了一下，你就好像跟我挺熟似的，拽着我的胳膊就往人群更拥挤的地方走去。可是你不知道，每走进那里一步，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
如果每一个人都有对他意义不同的零食，那对我来说，就是珍珠奶茶。
那块招牌已经落满了灰尘，油漆早掉了，光秃秃的挂在那里。我看着你勇猛的冲进人群里，说不清为什么，恍惚的一瞬间，我只想离开，跑得越远越好。穿越拥挤的人群时，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多年前。
在这里，也有一间卖珍珠奶茶的店。很简陋的店面，老板娘很善良，她对我妈妈夸我人长的讨人喜欢，便多给我一杯。
直到现在，我依然还记得那杯珍珠奶茶的味道，很甜很甜。
可是那时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它会变成我生命里最初的苦涩，日后所有的甜蜜都无法遮盖……

二、寂寞太久，我想抓住这么一点点的温柔
回到家，我放下书包就去敲齐北扬的门。
可他不在家，我望着手里越来越凉的鱿鱼有点失落。依依不舍的上了楼，吃过饭，帮奶奶刷了碗，顾不上写作业，就偷偷带了一根蜡烛，蹲在齐北扬家门口。
黑乎乎的四方弄堂里，我学着烤羊肉串的新疆人一遍遍地将鱿鱼在蜡烛的火光上扫过，可是刚刚烤完一只，另一只又凉了，如此反反复复，直到齐北扬回来，疯了一样扑上来打我。
要不是他及时赶回来，我睡的连蜡烛倒了，烧着了衣角都不知道。
难怪我刚刚梦见炉火来着。我没心没肺的朝他笑，他便宠溺的摸摸我的头，怎么不回家写作业，等我干吗呢？
其实十二岁的我并不懂得早恋是怎么回事，但是要我直接了当的说，齐北扬，见不着你我就
睡不着觉这样的话，还是挺难为情的。
齐北扬大我五岁，正在读高三，他说学习特别忙，晚自习下的特别晚。但我一点都不相信。
趁着他吃鱿鱼的时候，我问他，哥，你想过没，想考哪的大学？
他怔了一下，然后摇头。过了一会，抬头问我：丫头，你说呢？
就我们城市随便挑呗，一本学校那么多而且风景都特美。我美滋滋的说，好像那些学校都是我家开的一样。齐北扬听出我话里的意思，眼神突然有点暗淡，他放下啃干净的鱿鱼签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那要是哥想去其他城市读大学呢？
他这样一说，我心就慌了，眼巴巴的问，真的吗？
也许看我着急了，他哈哈大笑，骗你的，要是我走了，你就自己烧死了都没人知道。他刚说完，就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似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其实他说的没错，如果没有他，我真的是死了都没人知道。所以，我不能没有他。
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再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学校的食堂。
你好不容易排到队，却被我插进去，而且打饭的阿姨还殷勤的递给我一份比你丰盛的多的盒饭。
喂。你喊住我，用奇怪的眼光大量我，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背景的，连打饭的阿姨都对你这么优待。
关你屁事。我脱口而出，转身找一处角落坐下。
你很死皮赖脸的跟过来，笑嘻嘻地说，我妈说了，女孩子说话最好不要屁啊屁啊的，太难听了。
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放屁啊。
话音刚落，你的脸就涨得通红，狠狠地扒了几口饭之后，你仍不死心的问我，那天你怎么走了，害我一个人喝了两份珍珠奶茶。
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让你请我。还有，饭是我奶奶做的，放在阿姨那里的，如果你不服气的话也可以回去让你奶奶帮你做便当。再见。
你当时一定觉得我很冷吧，像是你欠我八百万一样。可是，你知道吗，初中那三年，你是跟我讲话最多的人。就连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些，又是为什么在潜意识里觉得你并不讨厌。

那以后，我还是会常常去堕落街。遇见你的次数多了，你终于用好像再憋下去就会内伤一样的表情问我，林思扬，你为什么总是来这里，又不吃东西，只是散步呢。难道你把自己当狗一样溜吗？
是呀，我是一条流浪狗。在寻找熟悉的味道，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回家的路。
听完这句话，你用特木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轻轻笑了一下。
在那条堕落街上的小店越来越多，装修得越来越精致的时候，我们也终于毕业。
读书并不见得多努力的我都跟你一样考上市里名声不错的高中，但是齐北扬却在高考的那一天拉着我说，丫头，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
真的吗？当得知他会留在本市时，我跳得老高，欢欣雀跃地去搂他的脖子。
在碰到他下巴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他已经是个男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胸膛变得宽阔而结实，还有下巴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特老成地拍着我的头说，丫头，好好念书，哥一定送你上大学。
奶奶过世的那一天，我哭得几乎晕厥。
不仅因为她对我好，将我当亲生孙女一样疼爱，更因为，她不在了，全世界我只剩下齐北扬了。
那晚，我抱住他哭，双手紧紧地环绕着他的腰。
第二天是进高中的第一场月考，我没有去。你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摸索着找到我家，看见了眼前的一切，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拍着胸脯说，林思扬，你还有我呢。
我分不清你当时是怜悯还是同情，但是我记得自己狠狠地推了你一把，冷冷的说，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不需要你学雷锋，更不需要由你来代替齐北扬。
你知道吗，小学时齐北扬就作为我的监护人被请到学校，回来的夜里他就劝我，丫头，你为什么不跟同学说话呢，等你多交些朋友，哥就不会总是担心你了。
那时的我没有告诉他，就是因为如此，我不跟人和人做朋友，独来独往，因为我要我的世界里只有齐北扬，除了他，没有人能给我安全感。
自从五岁那年，我就常常陷于深深的孤独里，如果不是齐北扬，这些年，也许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抱歉，以后的这些年，无论我多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你都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陪在我身边，我有几次都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都被吞进喉咙。
太矫情的话说出口都成了虚伪，我们都懂

三、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不能失去这样的机会
高中的课程比我想象中吃力的多，在几次月考名次都被甩尾之后，我终于没了耐心，索性丢开笔，将书本当枕头，睡觉。
班主任第一次拿粉笔头扔我的时候，手法非常准，砸在我的脑袋上，清脆的一声响。
其实我很想把粉笔头扔回去，但我低头看了看，怎么都找不到那颗粉笔头，于是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门口走去，老师问我要干什么的时候，我就回她一句，验伤。
当你放了学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在堕落街走了一下午。
来来回回不知疲倦，我只觉得心里有只猛兽，他焦躁不堪，很想冲出牢笼。那是我有点极端的想，如果我的档案上父母的名字不是空白，如果他们的背后再多一项不错的工作背景，那个刚刚来实习的女老师就不会趾高气昂地朝我扔粉笔头，我也不会在这个念头冒过的瞬间，哭得浑身颤抖。
而你，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其实越是脆弱的人越是喜欢假装坚强，越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软弱的模样。所以我只能推开你，别过头去，漫无目地的开始跑。
堕落街很长，这些年，随着旁边的高楼大厦的林立，这条街成了市里有名的美食城。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喘着气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停在杜尚酒吧的门口，白天还没开门，只有几个伙计在门口打盹，再往巷子尽头看去，靠在电线杆上的一对情侣正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吻。

那个男生长的真好看，棱角分明的侧脸，深邃的眼睛。女生身材也不错，纤细而高挑，头发垂至腰际。
如果是换了别人一定会当成免费电影一样欣赏，但是我却生生打断了这样生动而美好的画面。
就像是被人占了底盘的小兽，我冲上去拉开男生，用暴怒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齐北扬。
这是从五岁到十六岁，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
丫头？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一时间气氛有点凝固，而当那个女生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这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女孩时，当齐北扬用坦然的语气解释说这是我女朋友孟菲的时候，我转身就跑掉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跑，我冲到一个水龙头面前疯一样的洗自己的眼睛，天真的想要把看见的一切都洗干净，可是越是如此，他们接吻的画面就越清晰。
该不该告诉你呢，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齐北扬会喜欢上别的女生，我甚至想过，等我十八岁，就在生日那天我告诉他，我要跟他在一起，然后，他会感动的亲我，然后，我们会快乐地恋爱，最后，我们会相守一生。
事实上，当五岁那年，我遇见了十岁的齐北扬，就再也没想过要放开他的手。
因为人海茫茫，我唯一能握住的，就是他的手。

那晚，齐北扬在珍珠奶茶店的门口找到我。
他说什么我都不理，直到他像十岁那年那样伸出手，说，走，哥哥带你回家。
在他握住我的一瞬间，我终于哭出声来。
那之后几天，我再也没有去堕落街，放了学就赶紧回家，做好饭，等着齐北扬回来。
照着书上写的，蹩脚的学织围巾。当我告诉齐北扬，我要织两条一模一样的围巾送给他和孟菲时，他便惊喜地摸着我的头，丫头真的长大了。
可是他不知道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有多心酸。我强忍着眼泪，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那你明天喊她一起来吃饭吧，我新学会了红烧排骨。
好。他揉我的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但是第二天晚上的那顿饭，我们吃的并不愉快。
从我房间里出来，孟菲气急败坏地指着我对他说，齐北扬，有她没我！
发生了什么事？
我站在墙角，委屈地低下头，而孟菲则是懒得解释，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跟踪了他们。
原本，我以为我告诉孟菲，我跟齐北扬已经十一年，而且我跟他根本不是亲兄妹，我们永远不会分开，齐北扬永远不会丢下我的时候，他就会知难而退。
可是我却忽略了齐北扬对她的感情，原来不仅仅是喜欢而已。

路灯下，他一遍遍地解释，一遍遍地挽留，一遍遍被拒绝了却还是拼命地将孟菲拉进怀里。
他不觉得累我都累了，就在孟菲快要心软的时候，我故意躲在楼梯转角大叫一声。
等齐北扬赶过来，我抓着织了一半的围巾，哭得梨花带雨。
我说菲菲姐，我知道我是个负担，可是求你了，别离开我哥，要不，你留下，让我走。
这是电视剧里最滥熟的场景，我模仿的也是善用心机的坏人最常用的对白，而事实证明，电视里演的不一定就都是假的。
最终，齐北扬拉住了我，在孟菲错愕而失望的表情中带我上了楼。
但我知道，妥协不代表放下。
请原谅当年的我，自私，阴险，从不替别人着想。如果不能让齐北扬死心，那么我永远都不能安心。
那个我花了三天才想出来的计划，需要一个人来帮忙。
因此在第一时间，我便想到了你。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不能失去让他爱我的机会，真的，我实在想不出，全世界除了他，还有谁会来爱我。

心碎不足以表达我当时的心情，我不知道齐北扬身体里那么汹涌的悲伤从何处而来。
甚至连孟菲叫人打他，让他别再缠着她，都不能够让他死心，那么，我还能怎样呢？
黑乎乎的房间里，只有一束月光照在齐北扬脸上，二十二岁的他，真的很好看。可是当我看见他梦里的泪挂在疲惫的眼角，我的心狠狠地收紧。
空气里握住的都是虚无，我摸索着给你打电话，半夜三点，害得你躲在厕所里，压低着声音问我，怎么了林思扬。
而我却呓语一般对着话筒问，是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
那边的你一直沉默，我便挂断了电话。

五、时光是琥珀，将眼泪一滴滴反锁
伤好以后的齐北扬，再也没有去找过孟菲。
可是他却开始变得沉默，我问你这是为什么，你皱了皱眉头，然后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我，林思扬，每个男人在对自己爱的人无能为力的时候，都会变得沉默。
听了你的话，我的心又是一颤。只想着不该找你帮忙，不该让你假装是孟菲找来打齐北扬的，这样，他就不会变得那么沉默，一言不发，眼神空洞。
可是那时的我，如果再细心一点就能发现，你也变得越来越沉默，你的目光总是定在我身上怎么都移不开。
甚至以前就算拒绝那些喜欢你的女生也会温柔而礼貌的你，现在却当着人家的面撕掉那些粉色的情书。
当一向骄傲得像公主的校花被你取笑情书里竟然有错别字的时候，她恼羞成怒地扇了你一巴掌。
众目睽睽之下，你竟牵起嘴角笑了，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不要再写这种幼稚的东西。
而当我质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时候，你却红了眼眶。
你说，林思扬，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无言以对。
叶淮声，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你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朋友。可是我一边说拿你当好朋友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你的挣扎与无奈，我从来都看不见。我不经意给的伤痕，你却从来不喊疼。
可那天，你的眼泪那样触目惊心。
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除了齐北扬，我的心还会为另一个人疼。

高三下学期，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
你再也不会在食堂等我吃饭，也不会在堕落街一遍一遍地守株待兔，甚至你不再关心我的一切。猛地回头，才发现我们相识整整五年。
而你，终于忍受不了选择了远离。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不怪你，真的，叶淮声，当齐北扬出事的那天，我就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一定要围着我转，没有人必须要对我好，没有人必须要陪着我，走下去。
是无意间听见学校会计讲电话的，我躲在楼梯的转角，一个念头就这样击中了我。
那个下午我都在恍惚中度过。不是不小心打翻了水瓶，就是一头撞上了玻璃。等到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我举手想说去厕所却说成了食堂，弄得老师很纠结地问我，你饿了吗？我就不负众望地接了一句，嗯，我要去厕所。
就这样在老师无语的目光和同学们的哄笑声中离开了教室。没有人知道我顺着走廊来到财务室，我心虚地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门，蹑手蹑脚地打开了第一层抽屉，没有。第二层，还是没有。第三层，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一叠厚厚的人民币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而当我颤抖着将它们塞进荷包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的档案袋，落了一地。

其实当时我真的很想告诉你，要不是齐北扬躺在医院里手都快废了的话，我就是死也不会动这里的一毛钱的。他为了孟菲跟别人动手，被打得满身是血躺在医院里，医院让交五千的押金。可是我没有五千，甚至连五百我都拿不出来。
在那以前，我承认我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从五岁起，我就被齐北扬捡回了家，楼上的孤寡奶奶收养了我，他也是靠亲戚朋友救济的孤儿，因此我一直觉得我们一定会一辈子在一起，相守相依。
不管他爱不爱我，不管他醒来以后还要不要我，哪怕失去坐牢，我都不会放开这些钱。
因此，我镇定地看着你，僵持的每一秒都像是过了一年。当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下课铃声响起，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撞开你就逃了出去。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只要我咬住牙关，就没人能把我怎样。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赶到医院一心一意地守在齐北扬的身边时，你被人撞见帮我收拾残局。因此第二天，东窗事发，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你。
其实你可以把我供出来的，你也可以一口否定，可是你这个傻小子，时候你傻笑着捏着我流泪的脸，你说傻瓜，只要我承认了，他们就不会再查下去，而且，我爸爸有钱，他会帮我搞定一切。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解决，是你被爸爸狠狠地扇了几个巴掌，是你在学校的名声从此狼狈不堪。你被蒙上偷窃的罪名而时时被人提防怀疑，终于你忍受不了所有仰慕过你的人的鄙夷和不屑的目光，毅然决定退学。
你甚至没有与我告别，只留下一封寥寥数语的信。

六、就算眼睛哭瞎了，你也远了，还是要爱下去
就在我请了假踏上火车的前一秒，突然在候车室的电视上看到一条最近的新闻。
青藏高原的东部因强烈的降水出现塌方，泥石流。当金沙江这三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就盲了。你在我博客上的最后一局留言，就是告诉我，你在金沙江的一所希望小学当志愿者。
而那里，正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新闻最后打出一行字，你的名字被光辉耀目地写在为救出被困的学生而牺牲的志愿者的名单上。
那副小小的照片上，全是泥石，冷冰冰硬梆梆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你这样美好灿烂的生命会永远被掩埋在那堆石头下面。
到达青藏的那天，天空灰的就像哭过。可无论我哭瞎了眼睛，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叶淮声，我都没有来得及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很爱你。
那些被我们蹉跎的昨天，就像是那年你偷拍我的侧脸，却被我强制性删掉的照片。为什么总要到熄灭，才怀念曾经的炙热。为什么总要到爱上，才发现之前的荒唐。
在这海拔5000米以上的地方，我觉得天空就在头顶，离天堂这么接近。如今的我只能将与你有关的回忆，化作琥珀，珍藏在左心房。
云层之上的你，都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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