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李赫海▏▏[11.07.04]____《记得》。

午后的阳光软软的扫在草地上，隔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像是你看着花开时，眼睛里呵出的湿气。
我依然记得吗。
***
东海静静地站在午后的阳台上。暗橘色的阳光错落地打在鼻尖和锁骨，五官被烘托的棱角分明，脖颈边圈上了淡淡的阴影。
楼下的少年依然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牵着一只茶色的小狗在方圆五十米的草地边来来回回地走着。从不抬起头来看向东海的方向。却总也走不出他的视线范围。
好像是故意的，也好像有些紧张。白色的EL板鞋踩到了黑色的牵狗绳不下三次。牵着绳子的手臂肤色白皙，骨骼分明。
有几滴小小的汗珠顺着苍白的面颊，还有金黄色的发梢，滴落在了黑色的绳子上。
有一瞬间。他仿佛从那晶莹剔透的水珠里窥见到了命运的力量。
可以看到整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却只可以下坠。永无止境。
只一瞬间。所有记忆。坠下去，粉身碎骨。
***
“你是谁？”
“……”金发的少年望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惊吓着后退了好几步。白色的EL板鞋再次绊在了黑色的绳子上。少年一个趔趄。不知道那个总在阳台上发呆的孩子什么时候突然跑了下来。
东海上前一步，握住了少年的肩膀。“小心一点……”
“……嗯。”
“想知道你的名字。”
“……哦？呃。”少年抬起头来，凝视着东海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湿湿的，好像露水纠缠在一起舞出的痕迹。东海愣了一下，感觉到手被扶住的地方胡乱突出的骨架咯到了。他好瘦。这样想着，迎上的却是对方笑到牙龈都暴露无遗的灿笑。
那些斑驳的树影下，有什么悄然盛开在了明媚的笑声中。
记得是这样的些许刹那，他有些舍不得去眨眼睛。
“我不知道。”声音有些踌躇，可是少年的笑容依然完好。东海终于迷蒙加无奈地颤动着睫毛。
“什么？你不知道？”
又或许，回答一句“我不记得”，会更合适。可是他并不想这样。依旧莞尔一笑，“是呐，抱歉，我不知道。”
东海有些泄气。他讨厌蹩脚的谎话以及兑现不了的诺言。他有些不耐烦，九十二个小时积攒起来的勇气居然只换来了一句玩笑般的答复。
他顺手抓起来那条碍眼的黑色绳子，小狗在陌生人的牵制下略显惊恐地乱叫了两声。
“那它呢？它叫什么？”
“抱歉，我不……知道。”少年低下头，目光钉在了白色EL板鞋几道浅浅的踩痕上。金黄色的发梢在微风中优雅地打着旋儿。
***
我想我只记得。勇气和记忆一样珍贵不可得。
我在别处积攒起来的一公升勇气，一旦到了你的面前，便只剩下一毫克的力量。
微小的密度被你唇边浅笑着的空气轻而易举击破。
我想我只记得。
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宠物都必须拥有署着他们主人名字和证明健康的名牌，才有居留、散步，甚至是生存下去的权利。
小小的动物不需要被谁记录下名字，脖子上也只有张扬着主人姓甚名谁的权利。它只被人记住那毛茸茸的小脑袋，黑亮的眼睛，以及茶色柔软光泽美好的毛发，这些就够了。
他们的名字不需要存活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可是总有谁，需要记得谁。
***


东海俯下身，可以清晰地看到瘦削的少年鲜活地浮现于小小的卡片上，乖乖地贴服在小狗毛茸茸的脖子中间，单眼皮下的的眼睛干净温暖地注视着自己。
他的笑容明朗干燥，牙齿白皙。牙龈不像眼神一样乖巧，而是争先恐后地拥到人前。
他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以及位于花园般美丽地方的住址。
随着东海怒气冲冲的眼神，他也看到了小狗脖子上明朗干燥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字迹。
“干什么装傻？！”
“呵……呵呵。”他只有尴尬的笑。
“我讨厌别人骗我。”东海瞪大眼睛，样子像一只气鼓鼓的鱼。
他忍不住，扑哧一下子笑出了声音。
“笑什么？”东海拽住他的衣领，“你太嚣张了！不过……”气鼓鼓的眼神又迅速回复了平静，“不过它……好像真的没有名字呢……”收回拽着衣领的手心，扭过头蹲在小狗身旁，掩盖自己迅速红掉的脸庞。还有心底不堪重负的心房。
上帝啊，它还从没有这样超负荷地运转过呢。
我在别处积攒起来的一公升勇气，一旦到了你的面前，便只剩下一毫克的力量。
微小的密度被你唇边浅笑着的空气轻而易举击破。
还试图强装着蛮横的样子，结果第一次搭讪就很不幸地差点被砰砰乱跳的心脏搞到夭折。
***


紧张兮兮地盯着小名牌目不转睛。担心一不小心就能被他窥见到自己红得胜过西天火烧云的脸颊。
必须镇定。
那小小的名牌似乎真的会有魔力。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
凌乱开放着的记忆与遥望，渐渐找到了一个可以收拢的花心。
我依然记得吗。依然记得。
[李赫在。16岁。
首尔五月花园，SJ-13栋。]
他没有注意到他渐渐黯淡下来的眼神。里面缓缓呵出了重重的湿气。
我没有欺骗你啊。我从来都不会欺骗你的。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何我会不记得。
残缺的记忆从不指引我，该怎么做。
***


“这样吧，我给它起个名字。”
“哦？为什么要你起？”
“你不乐意？我李东海可是个天才哦！”
“……”
“没听过这句话吗？‘我需要申报的只是我的天才’。”
“是你说的？？”
“那倒不是，是我最喜欢的作家说的。”
“……”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让你的小狗也跟着我的天才之名好了。就叫它， 嗯，‘Bada’吧。”东海装作仔细思考的样子，其实这个美好的名字早在心中揣摩了不知有多少回。却没有料想到这家伙的这个小家伙，居然承蒙上帝保佑，真的还没有名字。
“Bada? 也不错了，好像很美好的样子。”
就像你的人一般美好。午后的阳光软软的扫在草地上，隔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像是你看着花开时，眼睛里呵出的湿气。
那依然会是残存在记忆深处的倒影。
“那当然了。”
***
“赫……在。”
“嗯?”
“晚上来我家吧。”手骄傲地指指那个高处的阳台。哦，其实你知道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朋友和妈妈会给我开Party。”
“那你多大？”
“16岁。”
“今天是？”
“10月15日。”
“哦，我们……好像同岁。”
“什么叫好像？！”东海狠狠地打了一下赫在从被夺去绳子时就悬在半空的手掌，“你会来的吧？”
“……”
赫在正在努力的思考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用上表情的力量，可以加速记忆的融合。东海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牵着小Bada跑远了。他在河的对岸用力地挥手，明朗的笑容穿破天空。“记得哦。我是李东海，等着你来过16岁的生日。如果你不来的话，就不把Bada还给你。”
小小的少年头发软软的，笑起来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刺刺的，仿佛要穿透了包裹在赫在记忆外的那层薄膜。
他在记忆的长河中渐行渐远。
他笑起来，好像全世界的花朵，都在一瞬间，盛开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依然记得吗。
***


“赫在，你在找什么？”
“赫在，你怎么哭了？”
妈妈看着儿子疯狂地找寻着那本日记本。
宝蓝色封皮。鹅黄色纸张。黑色钢笔每天频繁地划写在上面，却只能记录下渺小的点点滴滴。
“妈妈……我的日记本哪里去了？”
“妈妈……我的记忆，哪里去了？”
“东海，你怎么哭了？”
“东海，为什么不来切蛋糕”
妈妈看着儿子愈发苍白的脸色，一阵阵地心疼。瘦削的身影固执地站在阳台上，盯着那个习惯里的方向。
少年牵着的小狗，毛绒绒的小脑袋，黑亮的眼睛，茶色柔软光泽美好的毛发。就在身旁。
可是牵着它的白皙的手臂，骨骼分明。却远去在记忆的彼岸，消失不见。
哪里，去了。
***


26岁的时候，东海静静地坐在午后的阳台上。微笑着看楼下的风景，洛|杉|矶车水马龙的街道，可以俯瞰到所有苍生繁忙走过的背影，还有天使散落人间的记忆。

唯独找不到碧绿色的草坪，还有甚至可以嗅到露水芬芳的午后。那里站立着牵着小狗的少年，看上去总是迷迷茫茫的呆呆样子，细瘦的手臂肤色白皙，骨骼分明，金黄色的发梢飞扬在年少时记忆的边角。

回首。浅笑。俯身。“Bada, 饿了吗? 妈妈在做晚饭，等下就可以吃了哦。”
“东海，饭好了。”
“知道了，妈妈。”伸手溺爱地抚摸着Bada已经不再小巧的身躯，还有在洛杉矶浑浊的空气下渐渐失去光泽的茶色毛发。“你看，妈妈已经做好饭了，来，我们快去吃吧。”
说罢，Bada仿佛真地乖巧地点了点头，随着主人的轮椅小步踱到客厅。


可是我知道。这里，没有你喜欢的绿草坪，带着湿气的午后阳光，以及散漫地牵着小狗散步的少年。
可是妈妈没有办法。
只有洛杉矶才有最高超的医生。他们有治疗先天性心脏病最先进的方法。
他们说，只有在这里，才能延长你被注定只能保证16岁的生命。所以我才固执地把你带来这里，让你无奈地面对着机械化城市的苍凉与冰冷。尽管那时候，你才刚满16岁。
可是妈妈真的没有办法。假使没有这些残忍，日渐的衰弱会让轮椅都是奢望。
就如同少年时候命令你只能呆在阳台，不能跑下楼去玩耍一样，望着你忧郁的眼神，我只能叹气。
我知道，你在搬走前的最后三个月里，苍白无神的眼睛里又重新唤回了些许神采。你说，妈妈你看，那只小狗好可爱。
可是我知道，其实是那双牵着小狗的手，摘给了你记忆里那片最澎湃的花海。因为现在它始终陪伴在身边，你却依然眼神黯淡。
你安静地站立在阳台上。三个月。九十二个午后潮湿的小时。却还是只在离开的前一天，才让你鼓足勇气奔跑到了天崩地裂的尽头。
你明明知道，相遇之后，便是离开。你明明记得的。
你依然记得的。
***
Bada蹲在你脚边，眼神温柔安详。连它都会偶尔低鸣着。
是在怀念曾经毛发柔软色泽美好的青春，亦或另一双温柔牵动着自己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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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的申请OTL
中间一段度受抽了请点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