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轮惨淡的月。
照出这个人嘴唇的猩红。
寡白的脸,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发长及腰,乱糟糟的,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只有唇是艳色的红。
那种妖异的阴森的惨到了极点突然烈艳起来的红。
金正模漠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长枪没入了大半截,伤口正涓涓地流着血,他不觉得痛,只是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对你做了什么?”金正模的声音很轻,他是个温文年轻的男子,这句话却说得有刻骨铭心的恨意。
那人微微侧着脸,琉璃般疏离的眸,月色很淡,照出唇色很艳,握住枪的手像是脆白的瓷器,纤美而坚硬的冰冷。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嗓音不自觉地高扬起来,不顾穿透胸口的长枪血色凛冽,金正模又往前走了一步,濒死的男人眼中见了血,顺着清秀斯文的脸庞流淌下来,他犹自努力抬着头,静静地望着眼前人衣袂翩飞,月下妖魅无情。
伤口血肉翻滚,这一枪夺他命,伤他魂。
而他太固执,强撑着站立,步步向前,逼问。
不是恨,只想问。
苍白如幽魂般的人充耳不闻,缓缓松开了手中的枪,看着猎物仰天倒下,冰冷的眸里掠过一丝不屑。
随天弓,不过如此。
二
“正模,今天要陪我去打猎,就别练箭了”
······
“和我一起下山啦,正模,别人都不肯陪我。”
······
“嘘,小七他们很讨厌这个人,正模你不要说啊。”
······
“他······”
“别人都不让我们在一起,但正模一定不会吧。”
“他······或许并非你良配,但若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
“二哥,要是有一天,你······总之,我······”
临别前,他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葬在了心里,葬得那么深那么隐蔽,仿佛这一转身,就终生不能再寻到这心底的无名碑。
这碑上刻了什么,又是在铭记什么,其实他也不是很知晓。
那时候只是想对那个人说,说几句很简单的话,但看那人眉飞色舞的模样,又觉得讪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会住在凤鸣湖畔,惊蛰之后就到了春分,等到下过几场雨后,会有火红的凤凰花漫山遍野地开着,湖里的银鱼也肥了。到了那时,很希望陪着一个人无忧无虑地看花抓鱼。
但更希望,这个人,永远也不用来。
有人说,愿为蒹葭舍天下。
所以不舍得也放了手,那天看着他们携手离去,就像是送走了最珍爱的孩子。
这些年,陪他哭陪他笑陪他做尽了所有情愿不情愿,然后站在他身后将他送走。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多么像一个操劳的老妈子。
他独自站在暮光沉沉的山崖上往下望,远处离人的背影渐行渐不见,年轻人突然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恶寒地将这古怪的联想驱除脑外。
这一别后,就是很多年。
随天弓不过如此。
纵有射日逐星之能,亦永远不能对亲友挚爱拉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