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原创精品】李卫公问对 之 意甲篇
太宗曰：吾闻泰西之地有国曰衣袋里，其风俗甚异，请卫公解之。
靖曰：其国居泰西之南，背山面海，素无外寇，故其国人喜奢糜，性放浪，上下犹好蹴鞠。其国中素无主君，数十豪强因强弱分数等，强者为甲，次者曰乙，再次者曰丙，以此类推。其每等凡约二十豪强，终年以蹴鞠决胜，以分座次，每等中优者升等弱者降，甲等最优者即公推为国中霸主，每年一替，亦有百数十年耳。
太宗曰：果然闻所未闻，其制虽大异，却井井有然，百年如一日不得一谬，可谓之曰礼。
靖曰：亦非终无一谬，有豪强者曰国氏，当年列为甲等最末，无奈其时有奸贼当国，国氏以全族奉国贼，行娈佞媚上之举，遂未降等。国中诸豪强皆为之羞，唯国氏沾沾然自喜，于宅门前立碑，上书“始终甲等者，唯吾矣！”
太宗曰：故闻寮中妓者，尝贿于有司，立坊曰贞妇，天下皆以为耻，无料千里之外亦有此禽兽之举耳。
靖曰：自辱者人恒辱之。国氏百年豪门，不行堂堂之大道，专事苟且之营私，更尝因私废公，自断国之臂膀，吾恐其大祸不远矣。
太宗曰：公且述之。
靖曰：泰西全土皆好蹴鞠，每岁诸国各选拔群之强豪，聚而切磋，最强者曰“执大耳者”，以为国之荣耀。衣袋里虽非泰西小国，国中豪强亦众，置之泰西全土，亦泯然众人。往昔数执大耳，全赖国北三强。
太宗曰：何谓三强。
靖曰：一曰尤氏，国中以其为尊，历年榜首尤氏竟有四分其一。国人遂类之为老妪，取其四平八稳之意。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适尤氏押阵，则举国皆安。二曰米氏，外战以其为首，曾数执大耳，尤擅执锐破坚，逢米氏出阵，则举国皆喜。
太宗曰：皆国士也。
靖曰：三曰国氏，其初为米氏族妹，因琐事起隙，遂改弦更张自立家门，更视兄长为仇寇，时人颇怪之。
太宗曰：豆釜豆萁，诚可叹矣。
靖曰：国氏源出名门，亦非无能之辈，家主莫大掌位时曾颇多斩获，尝自号“大国忌”，目无余子，不可一世。
太宗曰：此狂生耳。
靖曰：国氏往昔虽逊于尤氏米氏，亦不失为国之股肱。奈何莫大年老，遂传位于其子莫二，孰料其执掌门户十数年，耗费金帛无数，揽遍当世英豪，终几一无所获，时人多讥之。
太宗曰：尝闻泰西有黑洞之谚，遽遽然投乎其外，寂寂然无出其中，诚哉斯言！
靖曰：莫二未思己之疏漏，独怨天尤人，渐行之于左道，尝贿裁者以金刻漏。适其时尤氏米氏力压国中诸强屡为霸主，莫二遂阴结众豪强，欲谋篡逆事。诸豪强中，力拒者有之，顾左右而言他者有之，面诺而背辞者亦有之，国氏终不能起事。莫二乃终日惶惶，气郁叹曰：“再得大国忌，吾死可也！”
太宗曰：志大而才疏，诚可悲乎。
靖曰：时左右秘引无赖者入谒，语莫二曰：“灭尤氏米氏者，易如反掌也。”莫二大喜，即引为上宾。无赖者言其世以鸡犬为业，自夸曰：“吾有神狗，百步之外能听密室私语，又有神鸡，公堂之上能断冤屈讼狱。”莫二未解，此二者与尤氏米氏何干。无赖者笑曰：“循吾言，把玩强豪于股掌，小事耳！”
太宗曰：古有孟尝君偷生于鸡鸣狗盗之辈，未知国氏如何行此狗鸡之事。
靖曰：无赖者秘使左右于市井广布谶言，语多构陷尤氏米氏之行不轨事。又使莫二及神狗神鸡共居一室，同食共寝，凡月余，二者乃引莫二为之同类。时坊间三人成虎，于尤氏米氏多不利，国氏乃使神狗示之与国人，言其神通，多列尤氏米氏之大不义，具乃神狗窃听所得。国人疑之：“此犬乃国氏私器，何如为证？”莫二瞠目咄咄：“神器天授，吾心昭昭，可鉴日月！”
太宗曰：此皆匪夷之行，不当人子。
靖曰：及世情汹汹，莫二使人匿名出献断狱神鸡，使鸡断狱。群豪次第行鸡前，及莫二，鸡与之昵，未鸣，当判无罪。及米氏，莫二作扬颈振翅状，鸡视之乃微鸣，米氏因判微罪。莫二大急，怒目视鸡，鸡大恐，乃引喉高唱，恰尤氏行鸡前，乃判大罪。鸡鸣未歇，其后之拉氏、佛氏亦因之得罪。国人诉罪，斯年霸主之尤氏，竟判入乙等，米氏及二豪强亦各有责罚。国氏以败军之身，行苟且事，竟窃得当年霸主之位。昔末位而未降，今非首而得冠，并国氏族人高举“始终甲等”碑绕城夸街，此实贻笑大方也。
太宗曰：沐猴而冠者，此也。
靖曰：国氏即为霸，又行损人利己事，得尤氏之良将。尤氏米氏俱得咎，无力与争。国氏遂数霸于国，更聘名帅摸鸟氏，得执一岁大耳。莫二狂喜，语人曰：“吾乃泰西之王哉，大国忌复生也！”乃渐轻慢于诸豪强及麾下。未几，摸鸟氏并大将巴黑者不辞而别。莫二怒，乃聘特湿氏继之。特湿氏求增兵，莫二不许，国氏乃屡败。又聘莱氏为帅，其人实为米氏间者，国氏又大败，莱氏施施然挂印而去。莫二益怒，乃遍求泰西名帅，诸帅皆鄙其人，竟不得。呜呼大国忌，竟一岁而终。
太宗曰：素闻有以王者之道安天下，有以霸者之道安天下，未闻禽兽之道可以安天下者。
靖曰：国氏为一己私利，而断国之根本，三强失其二，衣袋里于泰西诸国间乃每况愈下，昔之首屈之国，今已须仰人鼻息，可悲乎，可叹乎！
太宗曰：逞私欲，废公利，纵得一时之利，天实难佑之。行阴私之举，当狗鸡之率，莫二之名当传世也。
（完）
太宗曰：吾闻泰西之地有国曰衣袋里，其风俗甚异，请卫公解之。
靖曰：其国居泰西之南，背山面海，素无外寇，故其国人喜奢糜，性放浪，上下犹好蹴鞠。其国中素无主君，数十豪强因强弱分数等，强者为甲，次者曰乙，再次者曰丙，以此类推。其每等凡约二十豪强，终年以蹴鞠决胜，以分座次，每等中优者升等弱者降，甲等最优者即公推为国中霸主，每年一替，亦有百数十年耳。
太宗曰：果然闻所未闻，其制虽大异，却井井有然，百年如一日不得一谬，可谓之曰礼。
靖曰：亦非终无一谬，有豪强者曰国氏，当年列为甲等最末，无奈其时有奸贼当国，国氏以全族奉国贼，行娈佞媚上之举，遂未降等。国中诸豪强皆为之羞，唯国氏沾沾然自喜，于宅门前立碑，上书“始终甲等者，唯吾矣！”
太宗曰：故闻寮中妓者，尝贿于有司，立坊曰贞妇，天下皆以为耻，无料千里之外亦有此禽兽之举耳。
靖曰：自辱者人恒辱之。国氏百年豪门，不行堂堂之大道，专事苟且之营私，更尝因私废公，自断国之臂膀，吾恐其大祸不远矣。
太宗曰：公且述之。
靖曰：泰西全土皆好蹴鞠，每岁诸国各选拔群之强豪，聚而切磋，最强者曰“执大耳者”，以为国之荣耀。衣袋里虽非泰西小国，国中豪强亦众，置之泰西全土，亦泯然众人。往昔数执大耳，全赖国北三强。
太宗曰：何谓三强。
靖曰：一曰尤氏，国中以其为尊，历年榜首尤氏竟有四分其一。国人遂类之为老妪，取其四平八稳之意。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适尤氏押阵，则举国皆安。二曰米氏，外战以其为首，曾数执大耳，尤擅执锐破坚，逢米氏出阵，则举国皆喜。
太宗曰：皆国士也。
靖曰：三曰国氏，其初为米氏族妹，因琐事起隙，遂改弦更张自立家门，更视兄长为仇寇，时人颇怪之。
太宗曰：豆釜豆萁，诚可叹矣。
靖曰：国氏源出名门，亦非无能之辈，家主莫大掌位时曾颇多斩获，尝自号“大国忌”，目无余子，不可一世。
太宗曰：此狂生耳。
靖曰：国氏往昔虽逊于尤氏米氏，亦不失为国之股肱。奈何莫大年老，遂传位于其子莫二，孰料其执掌门户十数年，耗费金帛无数，揽遍当世英豪，终几一无所获，时人多讥之。
太宗曰：尝闻泰西有黑洞之谚，遽遽然投乎其外，寂寂然无出其中，诚哉斯言！
靖曰：莫二未思己之疏漏，独怨天尤人，渐行之于左道，尝贿裁者以金刻漏。适其时尤氏米氏力压国中诸强屡为霸主，莫二遂阴结众豪强，欲谋篡逆事。诸豪强中，力拒者有之，顾左右而言他者有之，面诺而背辞者亦有之，国氏终不能起事。莫二乃终日惶惶，气郁叹曰：“再得大国忌，吾死可也！”
太宗曰：志大而才疏，诚可悲乎。
靖曰：时左右秘引无赖者入谒，语莫二曰：“灭尤氏米氏者，易如反掌也。”莫二大喜，即引为上宾。无赖者言其世以鸡犬为业，自夸曰：“吾有神狗，百步之外能听密室私语，又有神鸡，公堂之上能断冤屈讼狱。”莫二未解，此二者与尤氏米氏何干。无赖者笑曰：“循吾言，把玩强豪于股掌，小事耳！”
太宗曰：古有孟尝君偷生于鸡鸣狗盗之辈，未知国氏如何行此狗鸡之事。
靖曰：无赖者秘使左右于市井广布谶言，语多构陷尤氏米氏之行不轨事。又使莫二及神狗神鸡共居一室，同食共寝，凡月余，二者乃引莫二为之同类。时坊间三人成虎，于尤氏米氏多不利，国氏乃使神狗示之与国人，言其神通，多列尤氏米氏之大不义，具乃神狗窃听所得。国人疑之：“此犬乃国氏私器，何如为证？”莫二瞠目咄咄：“神器天授，吾心昭昭，可鉴日月！”
太宗曰：此皆匪夷之行，不当人子。
靖曰：及世情汹汹，莫二使人匿名出献断狱神鸡，使鸡断狱。群豪次第行鸡前，及莫二，鸡与之昵，未鸣，当判无罪。及米氏，莫二作扬颈振翅状，鸡视之乃微鸣，米氏因判微罪。莫二大急，怒目视鸡，鸡大恐，乃引喉高唱，恰尤氏行鸡前，乃判大罪。鸡鸣未歇，其后之拉氏、佛氏亦因之得罪。国人诉罪，斯年霸主之尤氏，竟判入乙等，米氏及二豪强亦各有责罚。国氏以败军之身，行苟且事，竟窃得当年霸主之位。昔末位而未降，今非首而得冠，并国氏族人高举“始终甲等”碑绕城夸街，此实贻笑大方也。
太宗曰：沐猴而冠者，此也。
靖曰：国氏即为霸，又行损人利己事，得尤氏之良将。尤氏米氏俱得咎，无力与争。国氏遂数霸于国，更聘名帅摸鸟氏，得执一岁大耳。莫二狂喜，语人曰：“吾乃泰西之王哉，大国忌复生也！”乃渐轻慢于诸豪强及麾下。未几，摸鸟氏并大将巴黑者不辞而别。莫二怒，乃聘特湿氏继之。特湿氏求增兵，莫二不许，国氏乃屡败。又聘莱氏为帅，其人实为米氏间者，国氏又大败，莱氏施施然挂印而去。莫二益怒，乃遍求泰西名帅，诸帅皆鄙其人，竟不得。呜呼大国忌，竟一岁而终。
太宗曰：素闻有以王者之道安天下，有以霸者之道安天下，未闻禽兽之道可以安天下者。
靖曰：国氏为一己私利，而断国之根本，三强失其二，衣袋里于泰西诸国间乃每况愈下，昔之首屈之国，今已须仰人鼻息，可悲乎，可叹乎！
太宗曰：逞私欲，废公利，纵得一时之利，天实难佑之。行阴私之举，当狗鸡之率，莫二之名当传世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