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一刻我在激动不已,那么下一刻我的内心猛然凝结——焦虑的源头像是一阵风吹凝固了深化中的松脂般在我的心中扎根了。龙盛长老身旁的魔药族的木兹族长不像是在经受闷热的侵袭,更像是在跟一个恶魔搏斗:他局促不安的身躯表明内心在扭动着、喘息着、呻吟着,由于思想的过度纠结使他的嘴角时常浮现出一丝苦笑。
闷热和焦虑引发出的想象令我快要崩溃了!如果得不到肯定的解答,也就永远得不到否定的解答。我到底想得到什么样的解答?我可以相信什么样的解答?我眼前的世界真的是由谎言堆砌起来的吗?
6月14日,晚上。
那是一场恶梦!
夜幕下我急促行走,那纠缠不清的小街、岔道和胡同一一显露,它们就好像被猫、狗等拥有尖利爪子的动物挠得一塌糊涂的一堆线,使我心烦意乱。终于这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破旧丑陋的房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出已经被油漆嫌弃的木门布满了透亮的窟窿,被虫攻击了相或是被粗暴地人为戳破了。我把它想象成一个怪物的头,丑陋扭曲的面孔,十分怪异地长了许多只眼睛,乖戾地注视着视野里的一切。被黑暗覆盖的房子让这些眼睛十分诡异。
我敲了几下木门,然后等待回应。
过了很久,木门咯吱咯吱怪叫着打开了,露出一个厚厚墩墩的形体。那是一个人,正确的说是个半兽人。他黑白相间的头发朝四面八方倒竖,眉毛和头发一样坚硬又浓密,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脸上的肌肉也是凶狠的状态,它们不安分地凸显成肉团、横条、竖条……奇形怪状。这是令人厌恶、可怖的一张脸。那是半兽人族的族长——布忠。
我知道善良的人们不同意我用厌恶和可怖来形容他们,但我只能想到这两个形容词。
半兽人温顺、善良,他们热爱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竭尽全力呵护这片土地和覆盖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他们没有野心、没有战争,但如果有人破坏亵渎他们的家园,那么就会看见他们有一颗和他们的毛发一样坚硬的心,露出野兽似的獠牙,发出猛兽般的咆哮,任何人都会胆颤心惊。但是,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他们太冥顽不灵,只会守护、纵容长期的痼习,不会开辟、前进。最成功的生物体是与时俱进的。时至今日,他们仍然罩着一块灰色的粗布,打开几个洞,让他们又圆又大的脑袋和又粗又壮的四肢解放出来——这就是令人厌恶的地方。如果不改变、洗涤自己的话,那就别指望黑暗和丑恶会被愤怒冲刷掉,会依然历历在目;更何况,丑和恶本来就是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在我们眼前,恶人猖獗,永无止境;恶人的卑鄙无耻令人多么难以忍受,但又是多么司空见惯!
衣衬褴褛的布忠族长用凶狠的目光与我对视着。
“您好,布忠族长!”我和颜悦色地说。
“进来吧。”半兽人生硬地说。
我走进房子。木门又怪叫着关上了。
黄色的灯光照耀着房间,将桌子、椅子、床的破烂不堪显露出来。我扫了一眼这个了无长物的斗室,然后就被不愉快的谈话声,甚至可以说是争吵声吸引了。那是龙族的两个核心人物:龙瑀族长和龙盛长老。
“你有什么可质疑的?”龙盛用不悦的口气说,皱着眉头,脸庞上的岁月印迹更加深刻,“木兹族长已经把所有的真相说出来了,这样还不能使你醒悟吗?”
“需要确凿的证据……”龙瑀回答,似乎在极力掩饰某种激动的情绪而使嗓音有些微颤抖,“那可是夺人心魄的魔药……实在太残忍了!必须要等检测结果出来。”
我也因恐惧而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颤抖。我紧盯着坐在阴暗角落里的木兹长老,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解除恐惧的良方。然而,他却低垂着头,像个在忏悔的罪人把两只胳膊支在双膝上,双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地夹住自己的脑袋。
“已经不能再等了。明天财政部就要投入经费,后天太空部就要封闭训练,一个月后就要将那些孩子去送死了。你必须制止这一切。”
“我所认识的萧非不可能是这样的人……”龙瑀喃喃低语,好像垂死挣扎的人在自我安慰,“这会引起大混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