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曹昂去找吴质的时候,我在偷偷地见程昱。
程昱本来应该是曹昂的第一谋主。他骄傲且刚愎自用,坚信除了他没人能更好地辅佐曹子修曹大公子。可是曹昂去找了吴质。因为吴质悄悄告诉他,嫡长子的地位,也未必就是牢不可破的。长幼年纪相差过巨,幼子聪明而长子仁厚,在这样的形势下,废长立幼的例子比比皆是。
——其实吴质相信他自己的说辞吗?
——未必。
这位骨子里是文人的谋士,为人行事不免也有几分可笑的风流浪漫。
再聪明,也敌不过乱世红颜的一方绣帕、几页花笺。
临流几声长叹,隔墙数句对词,便足以让这样的男子误以为偶然相遇失意佳人。逾矩之事自然不至于,然而所谓妾有心助郎青云平步,献得一策毋要见笑之类的说辞,便足以打动他们不安分的心。再加上侍奉说笑之际无意般地向曹昂提起他那幼弟的过于聪明,便足以警之一警,内外相应。
开始了。
(六)
我郑重告诉程昱曹昂正在担心什么。程昱初时只淡然道“不足为虑”,又道甄姑娘寻我莫非只有此等无谓之事?我只淡然坚持,说这对他很重要,末了又汲汲般道:
“妾本败俘,不敢野望,然天年不假,终不得不谋他图。先生他年富贵,勿忘提携。”
——真真假假,亦真亦假,不由得他不信。
真正的红颜祸水绝不会是花瓶。空有倾城容颜无有足够聪明,怎能搅起这一世浑水。
(七)
曹冲的幕府在壮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世子府中的议论,终也在朝野中掀起微澜。
比如某些自诩嗅觉灵敏的政客,便谨慎而大胆地开始捕捉风向。
这正是我需要的。
(八)
在我看来,曹植并不算一个太聪明的角色。只是我仍然无法否认他的厉害。
他果敢地亲近自己的幼弟,成为扶持立幼的一脉中坚力量。
和前世没什么区别啊。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他仍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政客。华美的辞章也无法掩盖的目光凛凛野心勃勃。
哦,那么继续吧。
(九)
事情在慢慢地升温。
当曹冲的力量壮大到有些失控的时候,朝野却仍是寂静的。我知道仍然蛰伏着的力量很多,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曹植意气风发。
他有时仍会来找他的大哥,只是那时空气里总是弥漫淡淡的肃杀之意。
当然他还是有些风流才子的习气,有时进出内室,世子府的人也都习以为常。
我设法弄到了一枝紫竹长笛。幼年时曾学过的一些管弦之技,几首幽怨的乐曲,便足以引来这位公子好奇查看。
然后相谈甚欢,曲意逢迎,哀怨求爱而不得——再猛然变脸发难,号称非礼。
真的是很俗套的手段,但是往往最难应付。宫闱之乱,自古来就是最扯不清最容易陷害人的。
(十)
被呵斥着,掩面痛哭,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我知道我完了。
——大魏也快要完了。
我付出的代价极大。曹昂本来便打算抱着各打五十大板的态度处理这件事,能煞煞这个近来越发跋扈的弟弟固然是好事,但他也不会容得一个有着不干不净名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