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废弃城市中行走着。
步子很慢,短短一段路,走了那么长时间却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目光所触及之处,皆是萋萋蔓蔓的野草蓬勃伸向天空的身影。
城市早就陷入沉湎,沉湎那些多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的细碎欢乐。
我只是无意识地放缓了步伐的曲调,只是无意识地想起了大家一起嬉笑着走过夏日祭的身影,只是无意识地怀念起鲁卡温暖如春的眼眸……
抑或只是单纯地是不想走到尽头。
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总觉得弄明白了,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瞬间土崩瓦解。
而那个结局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即使是献出自己微薄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夕月略带惊叹地走近光怪陆离的废弃工厂,“好漂亮!”工厂在战争中毁灭,屋顶破了一个大洞,阻断的截口上还残余着魔族的力量,一棵巨大的树从里面生长出来,墨绿色的树冠遮蔽了整个天空,天空高远明蓝,指缝间吹过轻快的风。
是因为魔族的力量吧,使这棵树木长得如此巨大壮观,但是,又如此的美丽,足以美丽到让人忽略是魔族的力量的驱使。
夕月微眯着眼,轻轻推开了没多大作用的门。
光线,丝丝缕缕,于繁茂的枝叶中泄漏,轻盈地栖息草地之上。
最前方竖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夕月走到树底却在离十字架一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十字架上镌刻着繁杂古朴的花纹,整体呈一种暗红色,这种感觉,是献祭么?被禁锢在罪之十字架之上,让自身之血洗刷罪恶,不知多少人的献祭才让它呈现出这种难言的美丽……
“罪之十字架……么……”
仿佛在抚摸着最心爱之物般,夕月轻柔地抚摸着十字架上的纹路,缓缓地斜倚着坐了下去,然后闭上双眼。
鲁卡。鲁卡。鲁卡。鲁卡。
如果可以,一点都不想离开鲁卡呢。
一直在鲁卡身边待下去,脑子里不止一次地浮现出这种想法,然后又像被惊吓般慌忙地将其掩盖。
身为神之光的自己,没有那种资格,从一开始出生就注定了没有资格去属于某个人。
爱上其中的某个人,更是永远不被允许的。
神之光,是所有以命相搏的戒之手们的精神支柱,他包含着戒之手们所有的情感,仿佛恋人、朋友、母亲,但又似乎都不是,他们可以对神之光寄予任何感情,因为光,会公平地包容一切,平等地给予他们光明。
可是,夕月柔顺地低垂着头,攥紧了衣角,可是,我却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
我想我爱他。
鲁卡。从第一次遇见那个人,也许是那个人从失控的货车前将自己救出,也许是那个人温柔地说着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也许是那个人带着欣喜接过自己做的链子,也许是那个人即使受伤却执意站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挡住危险……
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那个人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所以,鲁卡,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即使是让你亲手将我送入轮回,下一次,我不再是神之光,下一次,我只属于你。
一定……不要忘记……
夕月笑容清浅,白瓷般的脸颊上一滴泪却蜿蜒着划下伤痕。
今天就这样吧,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
因为走完了,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夕月?醒醒。夕月?”
耳边是谁的声音,感觉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自己禁不住想流下眼泪,啊,我是怎么了?感觉很悲伤,可是为什么悲伤,我,想不起来了。
“夕月,你怎么了?”
身体被轻微地晃动着,有只手怜惜地替自己擦着颊边的泪水,夕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这个因为自己而满心不安的人。
“鲁卡前辈,我,我做了一个梦,可是我却把那个梦的内容全部忘记了。”
鲁卡听到夕月说话,微微松了口气,温柔地替夕月理开粘在唇边的碎发,安慰道:“如果是很悲伤的梦,忘了就忘了吧。”
“嗯。”
“夕月,还要再睡会儿吗?”
夕月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夕月,不用担心,睡吧,如果又做噩梦了,我会叫醒你的。”
虽然不知道夕月做了什么样子的梦,但是鲁卡莫名地觉得那与自己有关,对不起夕月,是什么时候我又让你难过了呢?看到夕月不停地流着眼泪,却怎么也不肯从梦中醒来,鲁卡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夕月的名字。
天知道,夕月醒过来的那一刻,鲁卡第一次想要感谢上苍。
夕月乖顺地窝进鲁卡怀里闭上了眼睛,在鲁卡以为夕月睡着的时候,从怀里轻飘飘地飘出一句,“鲁卡,我不会离开你的。”
听到那句话,鲁卡停下抚摸夕月头顶的动作,半响,轻轻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