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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本之一】风沙或水(宁视角,京相关,靖||难||之||役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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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你们都懂的


1楼2011-04-29 17:52回复

    2L攻告
    此篇文章属于“日记本系列”
    有关“日记本系列”:宁中心,宁少视角的系列中长篇
    目前已码出来的有:
    【日记本系列】总序·日记本主人的自言自语(宁少视角第一人称)
    【日记本之一】风沙或水(宁视角,京相关,靖难之役背景)
    以下是不太好听的注意事项:
    1 按某些标准来说,作者是所谓的“三观不正”,若嫌伤眼请勿拍勿掐,直接点击右上角的小红叉
    2 若认为作者在歪曲历史或抹黑甚至侮辱任何人,那么请参照1
    3 作者在写文前曾详细考证过服制礼制之类的边边角角(《明史》),但作者并不擅长对细节物件的精确描写,所以对这些会尽量模糊化
    4 欢迎挑错,欢迎交流,但请勿拍勿掐勿抓着某个无关紧要的细节穷追猛打,否则作者连理都不会理
    5 这一篇大致算是中短篇,宁少视角,京杭镇都会走个过场,且各章的时间跨度很大,这点作者会在文后标明
    6 大坑凶猛(……
    以上,OK?


    2楼2011-04-29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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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07 01: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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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序·日记本主人的自言自语
      我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而我写的日记绝大多数时候都如(现在终于能看到的)我的某位上司的日记那样。从表面上看来,它们古板、沉闷而无趣,正如他们的主人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的样子。而他们的主人,在不少人看来还有一点,那便是沉默,空载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历史,却往往显得像一个沉默者。
      这又往往被认为是沉稳与成熟的表现,我倒宁愿他们直接骂我是个面厚心黑的老混账。在自言自语了六十一年后,我发现自己正越发地朝着一个只剩死灰、死寂与死水的终点靠近。同时我还发现,我的这一生,做过腐儒,做过军官,做过政客——可以用三个字概括这许多身份的共性,那便是“伪君子”。
      我闭着嘴巴,披着一张“传统”标准的“君子”的皮走到了现在。然而若是一个人在被风化殆尽之前没有说过一句自己真正的本心里的话,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现在的我,既不是腐儒,也不是军官,更不是政客,只是一颗正逐渐变为一堆沙子的干果核。
      于是我便开始将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记录下来,在遗忘或者消亡的不确定性降临之前。这既是自言自语这种自我确认与救赎方式的延续,也算是为我干涸的老年生活增添一点水分。他们并不会有怨妇式的幽泣,与节妇式的号哭。它们不过是一个老头子的记忆片段,仅此而已。
      尽管它们被记在我的日记本上,但我无法预料到这个本子以后的遭遇。我不知道这个本子是否会被发现、被评判、被公诸于世、被赞颂、被辱骂、被保护、被烧毁、被束之高阁,我也不指望它能怎么样。若有一日,有除我以外的人翻开了这个本子,看到了我写下的这些,那么便这样罢——毕竟我是无法主宰的。
      


      3楼2011-04-29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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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下来将要记述的这件事,在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与其本质相同的事屡见不鲜。之所以对其进行特别记述,只因为它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之一。
        对于“传统意义”上的记录者们,对待这类事往往要在记录的同时使其负担上一定的“教化”意义。而我既无意于做史官,也无意于做道学先生。我只想记录下自己当时的一些所思所想,以及自己当下回忆时的一些新知与体会。
        我对政治家们,并没有对其中某一位有完全的、纯感性的“喜爱”,同样的,也没有对其中某一位有完全的、纯感性的“厌恨”。更何况,对于当下的我来说,即使这件事我曾亲历过,在我当下回忆它时,我的视角也早已成为“旁观者”了。

        “一位皇帝,威严往往比仁慈更不可或缺。”应天府在心中默念,“尤其是面对足以威胁他的人时——这一点特别重要。”
        这样想着时他刚从床上起来,已经洗漱用餐完毕,正在整理绯色袍服的腰带。他平日里就注意仪表,今日更是整理得格外认真,直到连带钩都不偏不倚才满意。毕竟今日的确是不可失威严的,怎能随便得了。
        今日燕王要来觐见新帝。尽管只有燕王一人,但一位新登基的年轻皇帝是绝不能在他的任何一位叔叔面前丢脸的。在这点上,身为国都的应天也一样。
        燕王的封地也会一同入朝觐见。同样的,国都应天府也绝不能在他面前出哪怕一分一毫的差错。
        因此应天严谨而不迟缓地整理好了衣服,定定心神,向门外走去。
        行至殿前,应天停下来再次整了整衣服,正了正姿态。
        他在心中算准了时间,皇帝应该要先在谨身殿换礼服。在燕王觐见之前,他得先与他的新上司及他的兄长一同换好礼服,再到殿上等候。
        但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出乎意料地,他看见在殿前正中间的台阶上,立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藩王规制的礼服,背着双手,仰头望着大殿顶端。这人立在殿前第二级台阶上——正好比应天站的地方高出两级台阶。这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熟识——似乎与某个该被称为“前朝旧都”的家伙有几分相似。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这个人站在大殿前正中间的位置,毫无敬畏地。
        无臣下之礼。
        他像是被浇了浑身的凉水,连袍服的肩线都一个激灵竖了起来。他紧盯着那人,表面上不动声色,脚底下却加快几步走上前,说:
        “您不应该站在这儿。”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目视着他,手依然背在身后,胸膛依然挺着。
        果然,是北平府。
        他回视着北平,使语气显得同方才一般平静,又相较方才重了几分:
        “您不应当站在这里。”
        这时北平才像是终于听见了。然而他的手没有松,腰也没有弯,甚至还自在地微晃着身子。他看着应天,脸上显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不应该站在这儿吗?”
        应天微顿了一下,说:
        “这点您应该清楚。”他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楚,“您不应当站在这里。”
        北平转回头去,望着大殿:
        “嗳——我是来朝觐的。”
        “因为您是藩王一级。”应天说,“这点您应该清楚。现在皇帝要先换好礼服,而藩王应该——”他的手向上划个四分之一圆,指向身后东侧的方向,“——在东耳房等候。”
        北平又转过头来,看着应天,似笑非笑的表情更鲜明了些。
        早晨的日光从侧后方映射着他,显得他的笑容格外诡异。这种不言自明的意味令应天很不舒服。
        北平是北方人,据说还带着几分胡人血统,身材本就比南人血统的应天高。而现在他脚下还多垫了两级台阶——这更是使他有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不仅如此,应天还没换上礼服,北平却正穿着一身礼服,还先应天一步到了殿前,立在正中的台阶上。
        应天紧紧盯着北平,眼睛里已经开始带上了冷意。
        “明白了。”北平说,“多谢您的提醒。”
        他这才从两级台阶上一级级踱下来,手松开自然垂在两侧,绕过应天朝东耳房走去。他的胸膛依然挺着,双目直视前方。
        应天目视他远去,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眼瞳却更深了一层。
        夜晚的寝宫深沉而阴郁,只有糊纸的窗格子与宦官手中的灯笼散着模糊的光,好似渗了水的油纸。
        门一打开,应天就急步走进门内,立在皇帝面前,双手在胸前抱拳鞠了个躬:
        “陛下。”
        “颢丘。”朱允炆从座位上站起身,向旁边的座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待应天坐下了,朱允炆才坐回原位,问道:
        “这么晚却独自前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今日燕王觐见,‘行皇道入,登陛不拜’。”应天一开口便直入主题,“燕王属地北平也同样,全无臣下之礼。如此行径若不严惩,长此以往,则君将不君,臣将不臣,纲纪混乱,贻害万千。”
        他将“君将不君,臣将不臣”八字咬得尤其严重。
        朱允炆垂下眼帘,只淡淡应道:
        “早先已有臣子奏过此事。”
        “现时间燕王及其属地在此处朝觐,有如瓮中之鳖。”他立即接着说,“二者先前早已多有异动,其心难测。”
        他注视着朱允炆,隔张桌子,眼瞳如同无风的深潭。
        朱允炆没有正面回视他,沉吟了一阵,开口说:
        “……骨肉至亲,何以至此。”
        “此类事情自古屡见不鲜。”应天回答。至亲又如何?
        朱允炆沉默了。他也随之沉默,等待着朱允炆的答复。
        一段时间后,对方仍不作声。应天便再次开口,说道:
        “燕王及其属地心术叵测,且把持重兵据险要之地,恐难以削藩一策节制。现二者在此朝觐,骄横无礼,理应羁押加以惩处。机不可失,时不我待。”
        对方默然听他说完,又沉寂了一会,才开口道:
        “我知道了。”
        仍是那淡漠的语气。
        朱允炆应完,抬眼看着他,说:
        “时间也不早了。”
        他看着朱允炆。过了些许,他才站起身来。
        “我明白了。”他说,“打扰您了。”
        他行了礼,向门外走去。宫门再次为他打开,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逐渐合上的门缝中。
        本章历史背景:建文元年(1399年)二月,燕王觐见,行皇道入,登陛不拜。


        4楼2011-04-29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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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根本不像一场梦。”应天心想,“可我还是梦到了那些。”
          现在应天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颜色沉郁的天花板。时间还早,因为外面的夜空还很深,带着喑哑的赭色。他在床上已经这样躺了半个时辰以上,而天还不见有什么变化。
          方才他是从梦中惊醒的——说“惊”也不算,因为他竟没太大感觉。而在梦中,他居然梦到了一件正在进行时的事件的前因之——类似于小说正篇前的东西。
          那件事在他梦中是如电影般放映的(当然,那个时代电影还不存在)。画面竟很清晰,切换也很流畅。强烈的质感使其与其说是一场梦,倒不如说是记忆的重放。
          “啊。”他心想,“那本来就不是梦。”
          何况在当下这种时候,也没人会把这愚蠢地自欺式地当成一场梦。
          他的脑子麻麻的,掌心也很干涩。距离醒来隔了这么长时间,方才的梦境在他脑内已经重放了好几遍。现在只剩一个场景还比较清晰,那便是最终他走出寝宫门的一幕。
          梦境随着重放不断删减,最后只剩下最后的那个片段,在他脑内不断地重放。
          连北平似笑非笑的脸都早已模糊消失了,这个片段竟然还清楚得扎眼。
          最怪诞的是,他在梦中进行到这片段时,居然立刻切换成了朱允炆视角。
          他看着自己的背影越远越小,消失在了逐渐合上的门缝中。在梦中只有这个片段不是以旁观者视角经历的。自己看着自己远去可不是什么令人心情舒畅的事,况且这场景还在一遍遍地重放。
          这弄得他眼眶生疼。他闭上眼睛,试图消除掉这个越发刺眼的片段,因为那只会将他拉回他睡下前充满的那些事。
          在他重新睡着之前,他偏过头去,一边看着一边转了一下右手的手腕。
          咔。
          在一片寂静之中,这一声显得分外清晰与富有实感。然后他闭上眼睛,再一次地陷入沉睡。
          尽管中途醒来过一次,早上应天起床的时候却并未比平常晚上分毫。他照常洗漱完毕,用了餐,整理好他平常处理公务时穿的绯色袍服,直到连带钩也不偏不倚才出门。
          与梦中一样,应天现在也在朝大殿方向行进。然而无论是要去处理的事还是他本人的心态,皆有所不同。毕竟时间与事件背景都不一样。
          距那天,已是两年有余了。
          上完朝,应天照例留下来与皇帝及另几位大臣议事。而这次议事的过程,也同先前的那些没什么大差别。
          “现燕军大败我军,盛庸走德州。”齐泰上前一步,说,“我们应当……”
          “不,这样做未免……”黄子澄发了话,“应当如此这般才是……”
          两人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对着面前摊开的地图又圈又画。头上的乌纱帽翅随动作一颤一颤,像极了某种雉鸡的翎子。
          “又来了。”他心想。
          每次都是这般的议事,书生意气,自以为有多大能耐。从一开始直至现在,一再的荒唐决策与了无进展。他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
          忽然间,他竟开始产生了困倦。自太祖改集庆路为应天府,他一向克己奉公,在朝堂上犯困这种事自然是不为自身所容的。可这困意不由他所拒,似自然从他心中生发出来,无声息地扩散到全身。眼前似隔了层雾越发迷蒙,声音也像从另一处空间传来,传到耳朵里时已渐趋微弱。
          但他还是强行让理智占了上风,强打精神开口道:
          “我认为……”
          可那两个书生指点得正入神,根本没有发觉他在说什么。
          他顿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自嘲了一声,便闭上了嘴,让两人继续自得去。
          “还真以为战争便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疲惫地腹诽道,“有意思。”
          倦意逐步深浓。出于礼节与性格他仍是支撑着精神,但也已让没有兴趣再开口了。接下来还说了些什么,于他听来只是一团团语意神似的字块。视线中一个个影子晃动,虚浮得令他直发厌烦。
          方孝孺一直站在那两人旁边,待两人演讲完毕才慢慢道来,俨然一副“君子”做派。方孝孺说了什么,他听见了,可无非就是与以往一样的腔调,他对此并无多大感触。
          得出的决策是表面上逐齐泰与黄子澄出去,给燕王一个交待,实则让他们在外募兵——他们也只做得出这种决策了。朱允炆依旧待人议好事呈上来再审阅下诏——他始终得靠这班书生给他拿主意。
          议事结束,应天起身离开。倦意尚未消退,走路时脚步没什么实感,既不飘忽也不沉重。他没什么感受,只尽量使自己清醒,好去处理待会儿的公事。
          (待续)
          本章历史背景:建文三年三月,燕师次滹沱河,大败南军,南军将领盛庸走德州。“诏窜逐齐泰、黄子澄于外,令有司籍其家,以谢燕人。有司奉行,徒为文具,实使出外募兵也”。


          5楼2011-04-29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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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大坑么那我要追了~
            楼主大人文笔很赞,视角也很新颖呢...
            弱弱的问一句,那时的北京是叫北平还是顺天府?
            顺应天意很GJ啊


            IP属地:北京6楼2011-04-29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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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叙述方面比起以前流畅很多,用词也简练准确了,情节衔接方面处理的也不错
              就和楼上说的,用日记本的视角来写很新颖哦W


              7楼2011-04-2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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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俺爱明朝历史> <~


                来自手机贴吧8楼2011-04-29 23:50
                回复
                  2025-11-07 01:3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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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俺啃不动明朝历史> <~


                  来自手机贴吧9楼2011-04-30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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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L: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坑”……十章内会完结的WW
                    多谢赞赏~~
                    燕王篡位成功前他叫北平府,篡位成功后将他改名顺天府,升为北京~~~
                    7L:
                    喔看来啃的那一大堆小说终于派上用场了WWW~
                    因为最近模仿宁少的语气模仿上瘾了,又正好苦手该如何给一篇长文开头,便想到这个视角了XD
                    8L:
                    明史私最近在补,但个人不萌这个朝代……
                    9L:
                    其实明史算是好啃的了……从近代(民国)史爬去补明史的人深有体会OTZ


                    10楼2011-04-30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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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我异常喜欢那总序那段……


                      11楼2011-05-02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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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不见,你的清雅似乎又平添了几分。”应天执起酒杯,杯缘碰在下唇上啜了一口,“也是,整日琴棋书画,逍遥自在。对着那西子湖的水气,怕是连贾人也俗不起来了罢,更何况是你?”
                        听得对方这番话,杭州府勉强笑了一笑,说:
                        “看来你的气色……与我想象中的有点差距。”
                        “这么说来,你想象中的此时的我,应当是一副凄惨冷清、忧国忧民、大义凛然地抱定了决心要以身殉节的模样了?”他放下酒杯,“我还没多情到那种地步。”
                        “……如此这般。”
                        杭州看着杯底,声线随气息的拖长沉了下去。
                        察觉到杭州的异样,应天也无心再去维持方才的态度了。他收敛起语气,说道:
                        “我了解……你不必担心。”
                        “……只是,”杭州的声音有些飘忽,“……燕军越发近了。”
                        “这点我清楚。”应天笑笑,回答,“这点上你大可以不必担心,燕王一干人等可是连高皇帝的神牌都不敢毁的【1】,又怎会奈何得我?”
                        杭州只默默帮应天斟了小半杯酒,便继续端坐着听他说下去。
                        “‘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之恶’……”应天的嘴角弯得凌厉,“‘奉天靖难’?真悦耳的借口,也不知道是翻烂了多少卷《大明律》才碰到的运气。但毕竟终究还是一帮反贼,心底里总是虚的——借口找的再高明,还不是得死咬着‘祖训云’不放?”
                           “名不正,言不顺。”杭州喃喃道。
                        “若是想要做什么事的话,能够使名正、使言顺的东西总会找得到的。”应天偏头望着窗外,“他们也必须‘名正言顺’才能真正成事。现在他们找了高皇帝来撑腰,如果再对高皇帝所在的我做什么,那岂不是明白承认了自己是个反贼?”
                        杭州静静听他说完,面上的神情缓缓松弛了下来。
                        “自拆墙脚。”杭州放松般地点点头。
                        “他们可并不愚蠢。”应天正起身子,抖了抖袖角上的皱痕。
                        “真正‘清君侧’是要‘天子密诏’的”杭州说。
                        “这于他们并非什么难事。”应天随口应道,“真正需要时再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或者伪造一封不就得了。”
                        听见“伪造”二字,杭州不禁惊异地愣了一下,略微瞪大眼睛看着应天:
                        “……伪造?”
                        看见对方这般反应,应天随即又笑开来,说:
                        “你该不会真信帝王之流嘴上挂的那一套罢?”
                        “……”
                        杭州看着自己挚友的笑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罢了罢了,你也不是属意政事之人。”见状,应天故作轻描淡写地微笑一下,然后并拢五指指向杭州的酒杯,“这回你造访,我可是专门备了酒来招待你,你却连沾都不沾一下?”
                        杭州只得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慢慢啜饮。应天叫来小厮,要他把已经半凉的酒再热一阵。小厮将温酒用的炉子搬出来,放上酒壶并生着火,行了个礼便走出去了。
                        应天注视着杭州喝完一杯酒。空气中只剩炭火轻微的爆裂声,两人仿佛外面的湖水,无波澜得也像是被封冻住了。
                        过一会后,杭州还是开口了:
                        “近来宫中那几位……如何?”
                        “都是你能推想出来的样子。”应天看着酒壶的瓷盖,“否则战事也不会拖到现在。”
                        “燕军一日日迫近了,他们竟还……”
                        “并不是不理朝政,荒淫无度那一类,可在对付敌手方面头脑都差不多。”
                        杭州的表情又紧绷起来了,面色也愈加凝重。
                        “从一开始直至现在,荒唐的决策一个接一个。”应天耳边的鬓发垂在他脸旁,从发缝中看过去,他的脸色竟平淡而厌烦,“一班书生而已。”
                        “颢丘,你不劝谏他们么?”杭州的语气有点着急。
                        “谏有何用?”
                        杭州微张着嘴僵在原地。
                        “像这一类书生,若是对什么事抱定了看法,那是再多的证据也无法撼动的。”他用手巾包住壶柄,将酒壶端到桌上,“毕竟是些书生,只识‘圣人之言’,一口一个‘德行’‘君子’‘名节’说得冠冕堂皇,平生所见的却除了书卷还是书卷。由《史记》到《太祖实录》死钻了进去背得摇头晃脑,一味以古论今,以为燕王是吴王,部将们个个都是周亚夫呢。虚妄自大而自以为是,八个月前是这样,八个月后的今日还是这样。纸上谈兵之徒,我也只是个都王,奈何不了他们。”
                        


                        12楼2011-05-14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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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文他也……?”
                          “他么?他在与方孝孺钻研《周礼》呢。【2】”应天给他满上一杯热酒,“全然不似他的祖父。应果断时柔仁,不应操之过急时粗暴草率。应听从的进言置之不理,不应理会的游说却当真差点信了。本应早已解决的事却闹成了现在这样,却还在一错再错。刀枪沾着血迹已经昭示得明明白白了,却还想得美好,幻想着以德化之。‘勿伤我叔父’?他当真生得既不逢时、也不逢地、更不逢人。”
                          杭州没有碰酒杯。他定定地凝视着应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水绿的绸缎披在他身上,衬得他的颜色越发薄白。
                          应天倚在窗边,便装的长袖自然垂下。暗红的颜色似是过于沉郁,直重得衣袂堕下来。
                          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待到天色晚了,应天送杭州回他在京师的住处。行至院门前,杭州忽然转过身来,望着应天,眼底里隐了一天的东西再也抑制不住:
                          “颢丘,你……”
                          可他的后半句话却无疾而终了,说不清是被硬生生吞了回去,还是流沙般地消逝了。
                          应天安慰性地牵了牵嘴角,说道:
                          “你当真不必担心。”为了使笑容显得令人信服一些,他刻意用上了轻松的语气,“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就算他真要对我做什么,我自有应对的办法。”
                          杭州咬了咬嘴唇,便回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应天听着木门闩上的声音,转身离开了。
                          宫内的走道往往很长,很深,像巨兽的肠胃。
                          他只提了一盏灯笼,走在两堵宫墙间的小径上。他的鞋底踏着人工压实了的泥地,声响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吸下去了。灯笼是鲜红的,透出来的光自然也是鲜红的,两侧的宫墙是朱红的,他身着的衣服则是暗红的。
                          月亮悬在天顶上,圆轮形的,白得很鲜明。
                          灯笼在前面一晃一晃,红色的光球晕开在黑暗中,中央部分是带黄边的亮白,若鬼怪的眼仁与眼瞳。前方的幽径被宫墙夹紧,又忽现一个岔路口,险些让他以为走入了死路。
                          转过墙角,眼前出现的又是方才般的路径。应天继续向前走着,衣裾随着步幅忽明忽暗地晃动。
                          突然,他听见了些微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举起灯笼映着后路。月光与灯笼光底下,一片衣角抽着影子从转角处飞快地隐去,差点令他错觉是老鼠的尾巴。
                          周围一片死寂。他举着灯笼,一动不动盯着衣角消失的墙角。他的脸以鼻梁为界限,一半被灯光照得煞白,另一半则隐在灯光背后的黑暗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灯笼。他转身继续行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待续)
                          本章历史背景:
                          建文三年十一月,“时燕王起兵三年,所得止永平、大宁、保定,旋得旋弃,战死者甚多。南军分布颇盛,时时告捷,廷议多谓燕出没劳苦,军少不足虑。帝又御内臣甚严,皆怨望,遂密谋戴燕王,告以金陵空虚,宜乘间疾进。王亦太息曰:‘频年用兵,何时可已?政当临一决,不复返顾矣。’于是逾城不攻,决计趋金陵”。
                          某些注释:
                          【1】:指燕军攻济南时,山东参政铁铉在即将城破之时,“书高皇帝神牌悬城上,燕兵不敢击”。
                          【2】:“时帝方锐意文治,日与方孝孺等讨论《周官》法度,以北兵为不足忧”。


                          13楼2011-05-14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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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段我自己也很喜欢W


                            14楼2011-05-14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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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07 01:2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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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唔我果然喜欢帝都之间黑黑相报何时了的气息=W=(快去死 …其实我是来敲碗等宁粤的(。)


                              IP属地:广东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1-05-14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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