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teen.———————————————————————————————————————————————————
亲爱的海:
那天你对我说你愿意为靳云哲做任何事情。然后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其实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比如为了你继续被那个男人我的继父有意无意地调戏,比如被那个女人我的母亲日夜规劝奉献自己去交换用金子筑造的生活。比如每天上学都被联盟里的人指着骂淫娃婊子,被恐吓如果不回到郑颜身边就会被整……可是这些都与你无关了。我已经没有那么天真去幻想你可能会为了我变得勇敢了。我也已经不再在一个人的时候猜想你会用什么词语来修饰我了。
可我还是奢望你活着。
除非你,还活着。
可是你怎么可能明白当我站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看着身边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时那种沧桑呢?又怎么可能了解当我听着踏着的遥远的脚步声时那种万念俱焚的感觉呢?所以你更加不可能明白当我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你自杀死掉的消息时那种仿佛突然间被一记剧烈的惊雷击中般的震撼和疼痛了。这些你一定不知道,不然你怎么会从八十多楼的高空跳下来呢?
我记得那个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她面带笑容地讽刺说:“你的那个什么海自杀死咯!哈哈,看吧,他就是个心理变态……”。我没有继续听她说下去,而是直接甩给她一耳光。她惊恐万分地看着我,我并没有说些什么直接冲进洗手间里吐,我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可就是吐了。那是我注入全身力气的一巴掌,但我的手一定比那女孩更痛,真的,很痛。
现在我只有在清晨的第一缕光明降临的时候才肯承认一个事实:海你死了,死掉了。因为那些阳光已经不再带着清纯,天真和爱的味道了。可是我仍然活得很好,我心如止水地活着,我仍然可以面无表情地等着世界末日。只是当我梦游似地穿着睡衣跑到你楼下的时候,想喊你的名字让你出来陪我到公园去坐的时候,我哭了。虽然没有眼泪,可我真的哭了。
你看,我又抽烟了。
你看,我又喝酒了。
你看,我又,恨了。
我去日丽中学见过靳云哲,发现他真的跟你说的那样。有安静的眼神和柔软的秀发,就像童话里的王子那么衿贵摄人。身边不断有些形形色色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娇羞地在他怀里撒娇,靳云哲似乎很沉溺。可是我知道他不快乐,不幸福。他跟我一样,都是被埋葬在地底深处见不得阳光的人,没有光线照亮幸福,照亮快乐。一切都是假象,我能想象得到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把头埋在双臂里无助地哭泣的样子。
可是是他害死你的,我恨。我多么恨啊,我要让靳云哲,这个拒绝了你伤透了你逼使你自杀的人也尝试这种切入心骨的痛楚。我一定可以做到。
然而,这些不断膨胀的仇恨却在我准备报复的前一天晚上就冻僵在灰黑的天空里了。
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的智商是一百九十呢。可是我却是个超级无敌大笨蛋。我居然无法洞察出那个女人我的母亲让我到她房间时诡异的神情。居然无法看出那个男人我的父亲吃饭时看我的淫秽的眼神。我就这样被骗到房间里去了。
我被那个男人我的继父逼到了墙角。我知道我的母亲那个女人在门外听着,感受着。可她却没有一丝愧疚和不安,而是一脸报复的快感。因为她的女儿,厉雪,我即将要承受过去她所经历过的恶梦了。不过那只野兽我的继父却没有像对我母亲那样疯颠,而是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细细地盯着我看。你说我应该自豪吗?我仍然面无表情,仍然心如止水。那一刻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母亲能像一个没有神经的木偶了,多简单啊。
可我庆幸我并不低贱。我反抗了。床头边上那盏古老的陶瓷灯被我抓起来,那个男人我的继父不断地散发情欲和暴力的气息让我像被撕裂般难受。我没有迟疑,用比打那个女孩耳光更大的力气将陶瓷灯砸到那个男人的头部。正中,没有声音,一切都被抽空了。然后他再也不能撕开我的衣服了,再也不能用那把恶心的嘴污染我了,那双肮脏的手再也不能在我身体游动了。
我多勇敢我多强大啊,海你看见了吗?
我软软地摊在床上。耳朵听到那个女人我的母亲推门而进的声音,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从我身上把那禽兽的身体拉走。我毫不意外地发现母亲手上的刀,一下一下,一下一下熟练地切入她丈夫的身体。我想象得出当那个男人身上流出的滚烫的鲜血流淌过母亲的手时她脸上微微泛出兴奋惊喜的神色,嘴里还低声吟着,财产全是我的啦,全是我的啦。
我很累,可是笑了。然后麻木地从床上爬起来,你相信吗你能相信吗?那个晚上,也许有人在欢庆圣诞节的来临,也许有人为明天要结婚了而感到兴奋紧张和快乐。又或者有人平安夜的宁静和美好感到窝心。可是谁也别忘了,在一所穷奢极侈的别墅里,却有一位妻子在给她的丈夫肢解。她的女儿则在旁边趴在书桌上拿着笔给自己心爱的人写信。很麻木,都很麻木。
海,你现在一定在天堂里边荡着秋千边等着我吧?一定又在担心我有没有抽烟喝酒穿着睡衣满街乱跑吧?
你说我们会在天堂的十字路口相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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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teen.某年某月某日,L市里惊爆一起碎尸案。首富叶XX被其继女杀害后分尸,其继女而后割脉自杀。
新闻下方还附带了一张图片。照片上有一个十分惊艳的女孩,穿着白色丝质连衣裙,脸上化了淡淡的粉妆仿佛深居在山野间的雪妖般深刻地妩媚着。女孩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像是睡着了。从她左手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裙子,仿佛绽开的一朵哀艳的白玫瑰。
最嚣艳的,染血的,白玫瑰。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