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福利】清明遗事（梦里番外）

      一切仿佛都有一种洗净铅华的宁和，似暖还凉。
           三首蛟深吸一口气，回头时便看见了杨戬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如同这清明的节气一般，明明是一张温润如同软玉的面容却偏偏透着几分凉意。
            他今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着了一身白衫，没有穿西服。素白的颜色却莫名的刺痛了三首蛟的眼睛，如此熟悉。
            这个人依旧如此偏好白色，却仿佛是对他心灵的一种拷问，复杂的难以言喻。三首蛟永远都记得杨戬穿白衫的样子，因为他初见杨戬便是这身白衣，而杨戬死的时候，着的依旧是白色，上面点染的鲜血像是一幅画上未干的朱砂，那悠然的一抹，却绵延了千年的光阴，折煞了多少春秋岁月。
            三首蛟的失神在杨戬凉薄的声音之中被拉回，“三小姐还没起吗？”杨戬抿了一口茶说道。
            “还没呢，三小姐昨个儿在屋子里不知看什么书，看到了深夜还没睡，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咧。”
            “那就不必叫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杨戬回答道。
            “但是那……”
            “祭扫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徐妈，帮我准备东西，这就去吧。”杨戬喝完了最后一口杯中的清茶，轻轻整了整袖口，起身说道。
            三首蛟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今日穿了这件纯白的长衫，他会意去车库里取车，临出门前还不忘拿着杨戬的外衣。
            三首蛟开着车，杨戬就坐在后面的位置上，望向车窗外。他们出来的时候太早了，街上并没有几个人，只有雨声不断，滴答在屋脊上，坠落地面，溅起一阵涟漪。
            三首蛟不自觉的抬头看向斜上方的镜，杨戬斜靠在车窗边，窗户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风钻进来，拂乱了杨戬额前的发丝，平添了几分苍凉。


SF

     杨戬一直都没有说话，三首蛟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不过也是，毕竟是去祭扫自己早死的父母，换了谁都不可能兴高采烈的。只是杨戬的眼中，总是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却叫人猜不出是什么。
            雨并没有下大的意思，却也一直不肯停歇，天空似乎都沾染了一层花青色，连雨丝都像是铜锈般的青，映衬着眼前越发浓绿的颜色，似乎要将人融入到那片颜色之中。
            万山公墓是上海最大最远的公墓，但却绝对不是最好的，三首蛟不明白为什么杨戬不把自己的父母安置在好些的地方。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过问的。
            三首蛟先跳下车，为杨戬打开车门，撑好伞。这些事情不是何时起他已经习以为常，轻车熟路。他为杨戬拿了一件大衣，轻轻的披在他的身上。毕竟还下着雨，天总是凉的，杨戬穿的少回去势必要伤寒。
            杨戬接受了他的关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中还是莫名的觉得温暖。毕竟，他活在世上鲜有人关心过他，除了轻蔑便是奉承，再多的礼遇都只是讨好，远不及这举手投足之间的体贴叫他欣慰。
            杨戬回望一眼，对上三首蛟幽深的眸子，这个男人不知何时起悄悄的夺走了他的信任，俨然已经融入了生活之中一般。杨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除了三妹以外的人来拜祭父母，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三首蛟的随行，仿佛这不只是此生才有的陪伴。
            他拢了拢衣襟，沿着公墓的大理石路走进去。天还是很早，也许他是第一个来到这里拜祭的人，这也是杨戬为什么要来的这么早的原因。他不想太多人注意，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杨戬熟练的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座坟墓前，放下祭品和一束白菊花，不顾地上的积水，撩起下摆跪了下去。清瘦的身体跪在青色的烟雨之中，越发显得孤寂落寞。素白的长衫沾染了水痕，沿着棉布细腻的纹路蔓延上去，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颜色。
            三首蛟看着莫名的有些心疼，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杨戬与自己曾经认识的太过相似，又太过不同。或许因为曾经他是强大的，他有足够的理由和能力不去显露一切的脆弱，而现在的杨戬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甚至算是个病弱公子，所以三首蛟心中才有了除了怜悯同情之外的情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叫他害怕。


      但是当三首蛟触及到杨戬冷冽的眼神时便知道他始终和那些病弱的公子不同，他有野心，有抱负，有家国天下，还有恨。
            也许正是这种恨意才是互相利用的根本，杨戬需要一个足够万能的帮手去完成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而自己就恰巧充当了这个角色。三首蛟想到，他随即在内心冷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杨戬保命，以躲避那些不断下界的神仙？他们都是一样的，利用对方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忠诚与信任都是只份外滋生的情感，本不该属于这笔交易。
            他和杨戬所约之期是十年，十年之后，他便还是自由身。或许对于现在的杨戬而言十年可以很久，但是对于自己，那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三千年都不起波澜的陪伴过，又怎么会在意这仅仅的十年光阴？
            流光易逝，再过不到二十年杨戬便英年早逝，而自己则可以永生不死，随看着朝代更替，英雄迭起又归于苍凉，任谁都斗不过轮回。
            三首蛟想到这里却莫名的有些伤感，他不知为何的眷恋起在杨戬身边的感觉，他看着杨戬俊逸的眉眼在沥沥的雨中越发清雅，深潭一般的眼眸中蔓延进了烟雨的颜色，那是泛起忧郁的青。
           杨戬双手合十，低头不语，微微弯下去的背在素白的长衫之中凸显出消瘦的脊梁，那脊梁承担了太多，却始终都不肯松弛的弯下。
            杨戬缓缓的睁开双眼，从地上站起来。转过头对着一直站在他身后为他撑伞的三首蛟说道：“走吧。”
            三首蛟有些惊讶这仪式的迅速，说道：“这么快吗？”
           “逝者是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思念的，痛苦的只有还活着的人，心意尽到就是了。”杨戬轻声回答，声音悠然的回响在雨幕之中，寂静深远。
            三首蛟对于他的过去多少都是了解的，知道他始终都是这样的性子，不肯示弱，更不肯表达自己的情感。无声的哀恸或许更为残忍，那是对心的折磨。


        两人无声的走在公墓之中，唯有周围青绿的松柏相随，似乎从来都不曾变幻了光景。杨戬看着走在自己旁边的三首蛟，离得近了才注意到他的眸子竟然是幽幽的蓝色，想必是用了什么幻术，使那蓝色浓重的像是黑色一般。在雨中越发显得皮肤光滑苍白，不像真人。杨戬在内心嘲笑自己，他本就不是人类，又何谈像人呢？只是那种似乎是恭敬的关怀和疏离的亲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记住他只是个异类。
            三首蛟在旁边没有注意到杨戬的思绪，只是靠的近了些，更压低了雨伞，保证杨戬绝对不会被雨淋湿一丝一毫。
            杨戬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想起了年少时父母对自己的关怀和曾经的兄弟义气，但是那些都过早的逝去了，随着逝去的人和背弃了的信义，无复存在。
            世界上总有很多人，很多事，天经地义的走入你的生活又无可奈何的抽身而去，只能留下心碎辛酸的记忆，再也拾不起来。杨戬生平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尽管他的年纪绝对不大，却阅尽了过多的沧桑，心境过早的衰老。
            有些记忆和人，就像是那些不只不觉间走过的岁月，还没来得及在身上留下痕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年年断肠时，一块墓碑，一座空坟，隔开了生死，偏生又勾起了回忆。
            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似乎要绵延到世界的尽头，但是终究有一刻他会停下。
            杨戬不知怎的缓缓说道：“三首蛟，如果我死了，他年清明你可还会记得有杨戬这个死人？”
            三首蛟闻言一惊，看着杨戬平静的面容，一时不知出何言以复。
            杨戬随即轻笑了一声道：“罢了，料想我还不会死的那么早。”便不再说话了。
            三首蛟微微蹙了蹙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来生我都为你之仆，又怎敢说忘记呢？”
            他也不知杨戬听没听见，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一路依旧无话。
            二人回到了杨家别院，杨戬先行上了楼，三首蛟在楼下停好车。
            杨戬脱下半湿的衣裳，倚在窗边，看着三首蛟修长的身影，低声自语：“至少，你不会先我而去。”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这一年又有多少恨生起，又有多少情堙没？全都尽付在着欲断人肠的烟雨之中了吧。


——————完——————

低声自语：“至少，你不会先我而去。”
----------------------------------------
好文按爪

无声的哀恸或许更为残忍，那是对心的折磨
=====================================
好文按爪 + 1

很好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