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哥说梦
起因当然是一个梦。小哥背着他的黑金古刀，走在黑暗的墓洞里，我跟在他腚后，一步步地踩着他的脚印，生怕他又突然失踪。四面都是甬道，但是我不知到底哪个方向才能通向新鲜的空气和阳光。小哥闷着头，一个劲往前走，我实在跟不上，喊他：“闷油瓶，你等····”。
小哥不知是听到我的话没有，他顿了一顿，回头看了眼喘地跟一条狗样的我，说：“你在这，我去探探路。”也不等我答话，就闷着头往前走了。
我那叫一个气！但是现在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见小哥不停地来来回回，我看着都累。却始终找不到方向，最后，我看他转身面对着我：“吴邪，该往哪里走？”
“靠！你问我我问谁！”我没有好语气。
我抬眼看他一眼，他却低下头去，看不到表情，却听出他语气的低落：“我迷路好久了。”
这软软的语气让我陡生罪恶感，我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时候我应该安慰他才对啊，于是我马上站起来，也软软地喊：“小哥·····”
他并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黑暗的盗洞里，像有潮水一波一波袭来，滴答声中带着水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海水已经一波一波地涌来，（到底是梦，没有逻辑，都没有洞口，水从哪里来。）小哥站在潮水的中央，嵬然不动，潮水携千军万马之势，迅速将我们分开。在海水将我视线掩埋之前，我看到小哥抬起头来，脸上有水痕，他微微张了张嘴巴，看口型，好像是再见两个字。
靠！这家伙果然又要玩失踪吗？！
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想去拉他：“小哥！”
喊出这声以后，我就从梦里惊醒，无边夜色映入眼帘，周围很安静，但是间或还有汽车经过时的鸣声。今晚不是满月，一弯弦月如钩。
这里是杭州我家，是梦，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擦干刚才急出来的那几滴眼泪，轻轻地长抒一口气，小哥就住我家，他一向浅眠，我怕把他吵醒了。
然而未等我一口气透过来，我就听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轻微的颤音。我悄悄摸开床头灯。
我的床头灯是黄色的，明明是温暖的阳光色，可是胖子总说是屎黄色，什么事物到了他的嘴里，总是能彻底地丧失审美。
晕黄的灯光下，我转头看向小哥，他并没有醒来，但是睫毛抖动着，好似在做梦，我从没见过小哥掉眼泪过，我其实也一直怀疑他做不做得出来“哭”这个表情，但是此刻，小哥有泪盈睫。
我怕他做了什么噩梦，赶紧将他摇醒：“喂，闷油瓶，醒醒·····”
小哥的眼睛慢慢睁开了，睫毛扑闪着，转瞬茫然，似乎仍不明栖身之处是真是幻，睫毛上的眼泪滑了下来，就这么将他最落魄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这屎黄灯火下我的眼中。灯光刺着了他的眼，他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有些绝望的陌生，几秒之后，才认出了我，就又恢复了一直面瘫的表情。
我真想问问他，小哥，你是在我的梦里哭还是在我的梦外哭？
然而，小哥还没等我问出口，就毅然倒下，淡定地继续睡他的觉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我打扰了人家休息，也就踮着脚下床喝了口水，再灰溜溜地上床躺好。
可是tnnd，我不是个中途醒了能容易入睡的人。重重月色绕梁，尽染凄凉，但是还有什么比失眠的人更凄凉的！
反正睡不着，我开口问小哥：“呐，小哥，你想起来什么没有？”
过了半天，闷油瓶才答了我一句：“没有。”
我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安心：“想不起来也挺好的啊，就在杭州，当我小铺子里的小保安吧。”
小哥不吱声。
我忍不住：“小哥，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到···你又玩突然失踪了·····”
“喂，小哥，你睡着了吗？”
小哥开口了：“只是个梦。”
“可是，梦得好真好可怕啊！”
“不怕。”
我也安慰自己：“幸好是个梦······”这么说着，就突然觉得，其实闷油瓶这么完好无损地躺在这里这个事实，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其实，我到很久之后，都不能确认那晚闷油瓶脸上的泪痕，或是闷油瓶这个人的存在，是不是只是我的臆想。
呵，想我这一生，最初也只不过是迷上了墓道中的一场彩排而已。入戏太深，至此念念不忘。梦一场，若不忘，怎抵回忆漫长，最绚烂的过往，却是余生里的最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