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
走在路上，仍然可以见到四处逃窜的流民。我刚从一场战争中逃离出来，满身疲惫地赶着路，靠着双脚走了不知几天几夜，也不知该到何处，战争年代里，何处都不得安生。
我到这座小镇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天灰蒙蒙的。连夜走在荒无人烟的黑漆漆的路上，实在是疲乏得很，我坐在镇上某条不知名的街头茶摊上歇脚。
可能我在逃离战场的时候头部受了伤，总觉得记忆有些紊乱，实在无法解释自己对于这镇子莫名的熟悉。
茶摊的老板娘穿着灰蓝的衫子，正和一边的几个妇女聊得火热，我不忍打搅，便只一人呆坐在那休息，观望着不远处穿着脏旧衣裳的小孩玩耍，耳边时时传来那些女人们尖细聒噪的声音。
“我家那死鬼又去那院听戏了，我呸你的，家里都没米下锅了，他还老不正经！”
“又是去看那几个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老板娘气不过，扔下手中的活儿骂着。
另一个妇女挽着髻，不顾怀里饿得哭泣的孩子，也插话进来，“可不，这条街上的男人谁不是明里儿见那些兔儿爷就骂，背地里还不尽想着和那些兔儿爷们干龌龊事么！”
“哟，你们这群娘儿们是嫉妒人家有副好皮囊罢。”一旁卖早点的中年汉子也掺和了进来，许是刚剪了辫子。脖颈处灰白的发从破烂的灰帽子中参差出来，胡乱翘着，显得有些滑稽。
清朝走到了头，不少人被剪去了辫子，那光秃秃的顶儿配上脑后几撮乱发着实难看，不少男人都戴帽来遮丑，活像彼时这片土地——早被洗劫一空了却还要撑快破布儿装样，欲盖弥彰。
“去你的，他们该多脏啊！”抱着孩子的妇女啐道，忽然被几声脆脆的童声打断。
“是兔子是兔子！我娘说他就是…..”旁边一个胖小子指着不远处的人影欢呼。
梳着两条辫儿的小姑娘一脸不开心，“胡说，他是唱戏的人，我爹还听过他唱戏呢！他是人！”
“怎么不是，我娘说他最爱吃男人给的胡萝卜了……娘….我家还有胡萝卜么，我去给…….”
“啊呸！”老板娘大声喝断胖小子的话，大声骂道，“死小子尽不学好样，小心以后真成了兔子烂**儿。”
胖小子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哇的一声委屈大哭起来，梳着小辫儿的姑娘拿袖子胡乱帮他擦着。
我被吵得心烦，皱着眉看向来人。
那人清瘦得很，有了些年纪，穿着月白的衫子，眉眼及是清秀，单眼皮细眼，眼角稍稍上扬，却无半分神采，要不是他身后坑坑洼洼的麻石路，破旧颓败的房屋映衬，他看来简直不似凡人，无丝毫人气活力，却透着股要命的病态美。
他走过来冲卖早点的摊贩低声道，“可还有馒头。”
中年汉子利索的包好一个馒头交予他，接钱时不正经的摸了摸他白皙的手，“还少了半文。”
他面色更苍白，颤巍巍地又掏出半文钱，喃喃道，“涨了啊…..”
“这会儿到处打仗，哪有不涨的理儿，你一个晚上不都赚回来了么！”中年汉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收过钱来。
他捧着馒头，看到哭得一脸邋遢的胖小子，正欲安慰，一旁梳辫儿的小姑娘高兴地脆声说道，“你看吧，我说了他是人，吃的是馒头，不是男人给的胡萝卜！”
这次，没有大人再来责备这孩子，在场许多人都低头窃笑。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立刻退了几步，满脸局促地扯了个不自然的笑容，却也煞是好看。他呆在那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凄惨，像是要咳出胸腔里的血肉般，他捂着嘴便匆匆走了。
茶摊的老板娘冲他的离去的方向泼了桶水，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赶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哎哟，我的娘哎，他咳的那几下吓死我了，千万别把病传给我咯！”
“痨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看看当年他还是名角儿呐，现在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放屁，我看他现在屁股后面还尽跟着些男人。想当年那朴将军都和他也是有一腿的。”
“是啊，朴将军一表人才，不会真看上他咯，顶多图个新鲜，要不怎么说走就走。本来就是罢，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
我被他们的闲言闲语败了兴致，起身走人。
从他们的话中，我大抵知道了刚刚那个人叫金俊秀，是个唱戏的，年轻的时候很有名，曾受不少达官贵人追捧，特别是和一个叫朴有天的军阀将军有过一段被世人鄙夷的恋情。
走在路上，仍然可以见到四处逃窜的流民。我刚从一场战争中逃离出来，满身疲惫地赶着路，靠着双脚走了不知几天几夜，也不知该到何处，战争年代里，何处都不得安生。
我到这座小镇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天灰蒙蒙的。连夜走在荒无人烟的黑漆漆的路上，实在是疲乏得很，我坐在镇上某条不知名的街头茶摊上歇脚。
可能我在逃离战场的时候头部受了伤，总觉得记忆有些紊乱，实在无法解释自己对于这镇子莫名的熟悉。
茶摊的老板娘穿着灰蓝的衫子，正和一边的几个妇女聊得火热，我不忍打搅，便只一人呆坐在那休息，观望着不远处穿着脏旧衣裳的小孩玩耍，耳边时时传来那些女人们尖细聒噪的声音。
“我家那死鬼又去那院听戏了，我呸你的，家里都没米下锅了，他还老不正经！”
“又是去看那几个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老板娘气不过，扔下手中的活儿骂着。
另一个妇女挽着髻，不顾怀里饿得哭泣的孩子，也插话进来，“可不，这条街上的男人谁不是明里儿见那些兔儿爷就骂，背地里还不尽想着和那些兔儿爷们干龌龊事么！”
“哟，你们这群娘儿们是嫉妒人家有副好皮囊罢。”一旁卖早点的中年汉子也掺和了进来，许是刚剪了辫子。脖颈处灰白的发从破烂的灰帽子中参差出来，胡乱翘着，显得有些滑稽。
清朝走到了头，不少人被剪去了辫子，那光秃秃的顶儿配上脑后几撮乱发着实难看，不少男人都戴帽来遮丑，活像彼时这片土地——早被洗劫一空了却还要撑快破布儿装样，欲盖弥彰。
“去你的，他们该多脏啊！”抱着孩子的妇女啐道，忽然被几声脆脆的童声打断。
“是兔子是兔子！我娘说他就是…..”旁边一个胖小子指着不远处的人影欢呼。
梳着两条辫儿的小姑娘一脸不开心，“胡说，他是唱戏的人，我爹还听过他唱戏呢！他是人！”
“怎么不是，我娘说他最爱吃男人给的胡萝卜了……娘….我家还有胡萝卜么，我去给…….”
“啊呸！”老板娘大声喝断胖小子的话，大声骂道，“死小子尽不学好样，小心以后真成了兔子烂**儿。”
胖小子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哇的一声委屈大哭起来，梳着小辫儿的姑娘拿袖子胡乱帮他擦着。
我被吵得心烦，皱着眉看向来人。
那人清瘦得很，有了些年纪，穿着月白的衫子，眉眼及是清秀，单眼皮细眼，眼角稍稍上扬，却无半分神采，要不是他身后坑坑洼洼的麻石路，破旧颓败的房屋映衬，他看来简直不似凡人，无丝毫人气活力，却透着股要命的病态美。
他走过来冲卖早点的摊贩低声道，“可还有馒头。”
中年汉子利索的包好一个馒头交予他，接钱时不正经的摸了摸他白皙的手，“还少了半文。”
他面色更苍白，颤巍巍地又掏出半文钱，喃喃道，“涨了啊…..”
“这会儿到处打仗，哪有不涨的理儿，你一个晚上不都赚回来了么！”中年汉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收过钱来。
他捧着馒头，看到哭得一脸邋遢的胖小子，正欲安慰，一旁梳辫儿的小姑娘高兴地脆声说道，“你看吧，我说了他是人，吃的是馒头，不是男人给的胡萝卜！”
这次，没有大人再来责备这孩子，在场许多人都低头窃笑。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立刻退了几步，满脸局促地扯了个不自然的笑容，却也煞是好看。他呆在那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凄惨，像是要咳出胸腔里的血肉般，他捂着嘴便匆匆走了。
茶摊的老板娘冲他的离去的方向泼了桶水，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赶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哎哟，我的娘哎，他咳的那几下吓死我了，千万别把病传给我咯！”
“痨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看看当年他还是名角儿呐，现在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放屁，我看他现在屁股后面还尽跟着些男人。想当年那朴将军都和他也是有一腿的。”
“是啊，朴将军一表人才，不会真看上他咯，顶多图个新鲜，要不怎么说走就走。本来就是罢，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
我被他们的闲言闲语败了兴致，起身走人。
从他们的话中，我大抵知道了刚刚那个人叫金俊秀，是个唱戏的，年轻的时候很有名，曾受不少达官贵人追捧，特别是和一个叫朴有天的军阀将军有过一段被世人鄙夷的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