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黄狗，十年前尚在的，与邻家的白狗嬉闹，后来竟有了孽缘，产下一只崽子，送了阿姊去养。不料次年，老黄狗便死在车轮下；那白狗也叫偷狗贼用麻药枪打了去见了阎王爷。如今那小狗也老了，前日里静静断了气，算来整十岁。它自己也留下一窝狗崽的。
十年光阴，在人不过是寿元十之一二，于犬却是祖孙三代的更迭了。这倒教我忽地想起那些修真话本里的言语——元婴修士眼中，凡人百年兴衰，怕也不过是那院中的昙花——才开便谢了。便如《凡人》里，孙家族谱上朱笔写的“仙缘”二字，墨色尚未褪去，受这荫庇的子孙却已换了七柱香火——原来寿数之差，竟如隔着九重天堑。
至于天地广狭，更不必说了。我这十年周游列国，见过些山水世面；那狗子毕生的见识，最远只到村口树下，终日啃些残羹冷炙。高阶修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落在凡夫眼里，与狗看人腾云驾雾有何两样？
正如《不凡》中唱的那样——修炼尘世中，缘仇万事空，都目送。韩立后来再不回故里，大抵也是悟透了这般道理——倒非薄情，实是沧海桑田看尽了，故里的炊烟散作坟头青烟后，所谓乡愁，不过是把新魂认作旧相识罢了。呵！仙是仙，凡是凡。好一个仙凡有别，好一个大道无情！（纪念老黄狗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