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会稽郡寒门陈氏，
家里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祖父母年纪八九十岁，年老糊涂。
父亲病重瘫痪，母亲不能安心守家。
遇到荒年，
三个女儿相继到西湖采摘菱角和莼菜，
隔天到集市售卖，从未懈怠，
乡里称为“义门”，很多人都想娶她们为妻。
长女感伤家族孤独无依，发誓不肯出嫁。
祖父母不久相继去世，
三个女儿自己料理丧葬，
在墓旁搭建草庐守墓。

又有诸暨县东洿里的屠氏女，
父亲失明，母亲病重，亲戚不肯照顾，乡里不容。
女子将父母迁走，远住茅屋，白天砍柴，夜晚纺织，来供养父母。
父母都去世后，她亲自料理丧葬，背土筑坟。
乡里很多人想娶她，女子因为家中没有兄弟，发誓守墓不嫁。

唐代孝女王和子，徐州人，
父亲和哥哥是戍守的士兵，驻守泾州。
元和年间，
吐蕃侵犯边境，父兄战死，
家中没有儿子，母亲也已去世。
和子当时十七岁，听说父兄死于边疆，
披头散发，赤脚穿着丧服，
独自前往泾州，一路乞讨，
将父兄的遗体运回徐州安葬，
在墓地种植松柏，剪发毁容，在墓旁搭庐守孝。
节度使王智兴将情况上奏，朝廷下诏表彰其家族。

这几位女子，
都以孤独之身侍奉父母，
生前能奉养，死后能安葬，
也是女子中的杰出者。

唐代奉天窦氏两位女子，
虽然生长在民间，但从小有志向节操。
永泰年间，数千强盗劫掠她们的村庄。
两个女子都有姿色，
姐姐十九岁，
妹妹十六岁，
躲藏在岩洞中。
强盗把她们拖出来，骑马逼迫前行。
面对数百尺深的沟壑山谷，姐姐先说：“我宁愿去死，也决不受辱！”
立刻跳下悬崖而死。
强盗正惊骇，妹妹也跟着跳下，摔断了腿，毁了面容，血流遍体。
强盗于是丢下她离开了。
京兆尹第五琦赞赏她们的贞烈，
上奏朝廷，下诏表彰其家族，永远免除其家的徭役。
两位女子遭遇变乱，坚守节操不改变，
视死如归，又是难能可贵的。

汉文帝时，
有人上书，说齐国太仓令淳于意有罪，
应受肉刑，诏令逮捕押送长安。
淳于意有五个女儿，跟在后面哭泣。
淳于意发怒，骂道：“生孩子不生男孩，紧要关头没有可用的人！”
于是小女儿缇萦感伤父亲的话，
就跟随父亲西行，上书说：
“我父亲做官，齐地人都称赞他廉洁公正，现在犯法该受肉刑。
我
深切悲痛死去的人不能复生，
受肉刑的人身体不能再连接，
即使想改过自新，也无路可走，终究不能实现。
我愿意被收为官婢，来抵赎父亲的刑罚，使他能改过自新。”
上书被皇帝知道后，文帝怜悯她的心意。
这一年也废除了肉刑法令。
缇萦一番话很得当，
天下百姓蒙受她的恩泽，
后世依赖她带来的福祉，
影响深远啊。

北魏孝女王舜，赵邹人。
父亲王子春与堂兄王长忻不和。
北齐灭亡之际，王长忻与妻子同谋，杀害了王子春。
王舜当时七岁。
还有两个妹妹，王粲五岁，王璠两岁，
都成为孤儿，寄居在亲戚家。
王舜抚养两个妹妹，恩义深厚。
而王舜暗中怀有复仇之心，
王长忻完全没有防备。
姐妹都长大后，亲戚想嫁她们，她们总是拒绝不从。
王舜于是悄悄对两个妹妹说：
“我们没有兄弟，导致父亲的大仇未报，
我们虽是女子，活着有什么用？
我想和你们一起报仇，怎么样？”
两个妹妹都流泪说：“只听姐姐吩咐。”
夜里，
姐妹三人各持刀翻墙进入王长忻家，
亲手杀死王长忻夫妇，然后到父亲墓前祭告。
于是到县衙自首请罪，
姐妹争着说自己是主谋，州县无法判决。
文帝听说后赞赏叹息，赦免了她们的罪。

《礼记》说：“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王舜作为幼女，心怀大志发愤图强，
最终袖藏利刃刺入仇人胸膛，
怎能说壮年男子反而不如她呢！
《尚书》说：“（做君主的）不像君主，就辱没了祖先。”
《诗经》说：“不要忘记你的祖先，要修养你的德行。”
这样看来，
为人却懈怠于德行，
就是忘记了祖先，
难道不重要吗！

晋代李密，犍为人，父亲早逝，母亲何氏改嫁。
李密当时才几岁，思念感伤至极，孝顺的天性，因此成疾。
祖母刘氏亲自抚养他。
李密侍奉祖母以孝顺谨慎闻名，
刘氏生病他就哭泣，细心照料，不曾脱衣安睡。
饮食汤药，必定先尝过后再奉上。
在蜀汉任职为郎官，
蜀汉灭亡后，泰始年间下诏征召他为太子洗马。
李密因为祖母年事已高，无人奉养，于是不接受任命。
上疏说：
“臣没有祖母，无法活到今天。
祖母没有臣，无法度过余生。
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因此出于私情眷恋，不敢远离。
臣李密今年四十四岁，
祖母刘氏今年九十六岁，
这样看来，
臣为陛下尽节的日子还长，
而报答奉养刘氏的日子却不多了。
怀着乌鸦反哺的私情，
恳请允许我奉养祖母终老。”
武帝同情而答应了他。

南齐彭城郡丞刘氏，有至诚的孝心，
祖母患疮疽一年多，他亲手调制膏药，手指都溃烂了。

北魏张元，芮城人，
世代因纯朴至孝被乡里推重。
张元六岁时，
祖父因为夏天太热，想带他到井边洗澡，张元坚决不肯。
祖父以为他贪玩，就用棍子打他的头说：“你为什么不肯洗澡？”
张元回答说：
“衣服是用来遮盖身体，防止裸露的。
张元不能在大白天裸露身体。”
祖父感到惊异就放过了他。
十六岁时，
祖父失明三年，张元总是忧愁哭泣，
日夜诵读佛经礼拜，祈求福佑。
常说：
“天神导师啊！
张元作为孙子不孝，使祖父失明，
现在希望祖父眼睛复明，
张元愿意代替他失明。”
夜里梦见一位老翁，
用金簪治疗他祖父的眼睛，
张元在梦中欢喜跳跃，随即惊醒，于是遍告家人。
三天后，祖父的眼睛果然复明。
后来，
祖父卧病两年，
张元总是根据祖父的食量决定自己吃多少，衣带不解，日夜侍奉。
等到祖父去世，他号哭顿足，昏厥后又苏醒。
后来父亲又去世，他三天滴水不进。
乡里都赞叹惊异。
县博士杨辄等二百多人上书说明他的事迹，
朝廷下诏表彰其家族。

这些都是作为孙子能奉养祖父的例子。

唐代仆射李公，
有宅第在长安修行里，
紧邻的宅子就是前日南杨相（杨收）的。
丞相早年与他有旧交，等到当了宰相，权倾天下。
相君挑选了几名歌妓，
因为宰相府中不便安置外宅，又没有合适的房屋，
只有书阁东边相邻的是李公的闲宅，想吞并它。
垂涎等待机会，并且迟迟没有开口。
忽然有一天，谨慎地送去一封信，以为必定成功。
等到回复，大失所望。
又过了一个月，召见李公手下能说话的人，想用高价购买。
有人说：用水竹别墅交换。
李公又不同意。
又过了一个月，
就授予李公的子弟官职，
希望他稍微改变初衷，
最终也没有回音。

有一位王处士，懂书法善下棋，加上机敏善辩，
李公早晚与他在一起，
丞相秘密召见他，将实情告诉他，托他委婉劝说。
王处士欣然奉命，勇于效力。
但因为李公性格偏直，等待合适的机会很久。
一天，李公生病，
王处士独自在跟前侍奉，李公对他说：
“筋骨衰弱，风邪因此得以乘虚而入，
所谓空穴来风，枳树枝弯招来鸟巢。”
王处士回答说：
“是的，
先前听西院，猫头鹰聚集在树梢，
我心里担忧，果然导致小病。
空院子招来妖禽，就像枳树枝弯招来鸟巢啊。
而且知道拿器物换钱，不如卖了宅子，来支付医药费。”
李公性情急躁，猜到了他的意图，怒发冲冠，厉声说道：
“男子受冻而死，挨饿而死，被凶鸟窥视而死，那也是命。
先人留下的破旧房舍，不忍心成为权贵嬉笑的地方。”
挥手告别。
从此，王处士上门，不再接待了。

平庐节度使杨损，起初任殿中侍御史，
家住新昌里，与路岩的宅第相邻。
路岩刚当宰相，想换他的马厩来扩大宅第。
杨损家族中做官的十多人商议说：
“家族盛衰，系于当权者的喜怒，不可拒绝。”
杨损说：
“如今尺寸之地，都是先人旧物，
不是我们所有的，怎能奉送给权臣呢！
穷困或显达，是命中注定的。”
最终没有同意。
路岩不高兴，派杨损到黔中审案。
一年多才回来。
那些房屋住宅，尚且因为是家传旧物，不忍舍弃丢失，
何况诸侯对于社稷，
大夫对于宗庙呢？
作为子孙，能不想到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