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喂笨蛋！你想死吗？”
杏子暴躁的声音撕裂空气。她叼着巧克力棒，踩着碎石冲来，长枪一挑，狠狠撞开扑向沙耶香后背的魔兽。
她一把拽住沙耶香的胳膊，把人拖到安全角落，眉头拧得死紧：“打魔兽是为了活命！不是找死！宝石黑透了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沙耶香猛地甩开她，声音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冲劲：“死就死！你这种自私鬼，懂什么！”
她攥着黑的略微发烫的宝石，眼眶有些发红，“我许愿治好他的手！结果呢？他转头就和仁美走了！一句谢谢都没有……我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哈？你是为了让他谢你才许愿的？”杏子嗤笑，却还是抛给她一枚悲叹魔方，
“笨蛋逻辑！你为别人许愿，活该！别人记不记得，关你屁事？”
沙耶香没接那枚魔方，转身又要冲。杏子挡在她身前，
“我有个法子。只要放任魔兽吃掉那小狐狸精的记忆，那男的不就是你的了？”
“你敢！”沙耶香的声音尖利起来。
两人拉扯着，魔兽的嘶吼声渐渐远去。沙耶香喘着粗气，摊开手掌。宝石的黑纹更深了。
死亡。她其实也怕呀，只是心里太憋闷了。
第二天，沙耶香像往常一样，拖着脚步走进教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灵魂宝石沉甸甸的，比上条宗介痊愈后递给她的那盒草莓牛奶还要重。
沙耶香的手在口袋里紧握着它。宝石泛着灰黑色，像一块不祥的石头。她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
许愿的画面清晰得刺眼——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她对丘比喊：“治好他的手！”声音毫不犹豫。
她没料到，等来的是上条宗介和仁美并肩走过樱花道的背影。仁美怀里抱着的，正是她想送给他的小提琴乐谱。
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他付出了什么。
从那以后，魔兽成了她唯一的出口。她不再躲闪攻击，甚至迎着利爪冲上去。
剑刃划破怪物躯体的瞬间，灵魂宝石的浑浊就加深一分。

2.沙耶香瞥了一眼后排的转校生——晓美焰。焰依旧板着那张扑克脸，自顾自地对着头上的红缎带发呆。
几天前，她还在巴麻美的茶会上讲个不停，现在却成了这样——像受了什么刺激。
不，沙耶香转念一想，冷若冰霜才是她的常态。茶会上的侃侃而谈的反而是“不正常”。或许那时才是受了刺激，现在只是恢复了。
叮铃铃——上课铃声拽回了她的思绪。
第一节课是生物课。推门进来的却不是熟悉的老师。
一位陌生的女人站在讲台上。
她约莫二十来岁，栗色短发干净利落，一身灰黑色的衣服透着干练。红框眼镜后的目光很柔和。
“同学们好。你们的生物老师有事，这些天由我代课。”
她微笑着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我叫黄芩，来自中国。你们叫我黄老师就好。”
粉笔灰像细雪落在她肩头。
“我的名字取自一味中药。”黄芩指着黑板，“它药性很多，抗炎、抗菌、抗病毒，还能调节免疫。”
她的目光扫过全班，带着笑意，“老师也一样，‘药性’不少。而且，我和大家一样，也曾在初中教室里，经历过你们经历的一切。”
“我知道这个年纪，心里总藏着说不出口的小心事。”她的声音温和的说着，“别憋着，告诉老师，我随时都在。”
沙耶香趴在桌上，指尖在口袋里描摹着宝石冰冷的轮廓。她心里默默嗤笑——谁懂她的心事？谁懂她用命运换来的救赎？谁又能真正听见？
“好了，谁是课代表？我们讲到哪儿了？”黄芩低头翻着教案。
“老师！讲到鱼类了！”

3.“哦，鱼类。”黄芩合上教案，走下讲台。教杆在她背过去的手中轻轻挥动，像根魔术棒。
“第一节课，我们不必赶进度。先讲个鱼的故事吧，《海的女儿》。”
“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故事。在课本上学过，也在电视上看过。”她走下讲台，在课桌间的过道走着。
“课本上的版本，小美人鱼化成了泡沫。动画片里的，她和王子终成眷属。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追求爱情的故事，只是结局不同。”
阳光斜斜照进来，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但在安徒生老爷子最初的故事里，她不是为了追求王子才和海女巫交易，用声音和灵魂换取双腿。”
“恰恰相反，小美人鱼追求王子，是为了获得永恒不朽的灵魂。她渴望改变命运，渴望自由，想去看看陆地上的鲜花和森林。”
“她最后放弃杀死王子，不是软弱。是她不愿用别人的血换取自己的自由——她要的灵魂，是自己挣来的，不依附任何人。”
“她最后化作泡沫，也不是悲剧。”黄芩的声音像在讲述一个秘密。
“她成了天空的女儿。她挣脱了人鱼的躯壳，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她和所有的天空之女一起，将花香带给病人，驱散有害的瘴气，为世界带来健康与慰藉。”
“依靠自己的善行，她赢得了永恒的灵魂，分享了天堂的至福。当她看着王子与公主步入新婚殿堂时，作为天空之女的她，心中没有嫉妒，只有祝福。”
黄芩继续讲着完整的故事，但沙耶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而且这个故事她早已在茶会上听过一遍了。
她低头，看着手心那颗灵魂宝石。灰黑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几乎吞噬了原本的海蓝色。自己的付出，自己的执念，难道真只是一场自我感动？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沙耶香一惊，抬头撞进黄芩含笑的眼里。
黄芩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她紧攥宝石的手，然后伸出手，做了个“拿来”的手势。
“上课不许玩东西哦。”语气半是玩笑。沙耶香还没反应过来，黄芩的指尖已轻轻一勾，宝石离开了她的掌心。
“老师！这个不能拿！”沙耶香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这不是玩具！是很重要的东西！”
丘比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灵魂宝石碎了，你就彻底消失了。”
她怎么可能放手？
她急切地看向后排的晓美焰，试图从同类中寻求一丝帮助。
但此时的焰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头也没抬，指尖仍轻轻摩挲着耳边的红缎带。

4.黄芩挑了挑眉，笑着说：“很重要的东西？那更不能上课攥着啦——万一攥碎了，你不得哭鼻子？”
她手指又轻轻一勾，沙耶香一个没防备，宝石彻底落入了黄芩手中。“放学后来办公室取，我帮你‘保管’一会儿。”
沙耶香不记得后面几节课是怎么熬过去的。下午放学，她忐忑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黄芩正坐在桌前整理教案。她的灵魂宝石，静静躺在办公桌上。
宝石清澈透亮，像一汪最纯净的海水。之前的污浊，荡然无存。
沙耶香快步上前，一把抓起宝石，指尖仔细摩挲，确认毫无损伤，才小心地放回口袋。
黄芩抬头，随手递过一杯温水，微笑道：“我这么可怕吗？先喝口水，看你脸都白了。”
沙耶香接过水杯，目光却被黄芩胸前的东西钉住了。
之前一直没注意。那不是普通的银色吊坠。那是一颗真正的灵魂宝石。清澈，透亮，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橙色光芒。
“你也是……魔法少女？”沙耶香的声音发颤，“你是什么人？”
“天空的女儿！”黄芩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俏皮，“以后当心些，这个弄脏了很难洗的！”
“天空的女儿？什么意思？”沙耶香追问，眼神里混合着好奇与警惕。
“就是……”黄芩的声音轻柔，像在讲一个美丽的童话，“不用被困在海底，能去任何地方的人。”

5.接下来的几天，沙耶香依旧白天浑浑噩噩，夜晚不要命地与魔兽厮杀。
生物测验成绩发下来，试卷上刺目的红叉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书桌里。
“美树沙耶香，老师让你去办公室。”生物课代表的声音在课桌前响起。
沙耶香认命地拿起试卷，再次走向那间办公室。
她推开门。黄芩正低着头，用一把细小的螺丝刀专注地摆弄一块机械手表的机芯。
她没有抬头，可声音里没有一丝责备：
“沙耶香，这次测验只有两个人不合格。你，还有上条宗介。今天下午放学后，最好留下来补习一下。”
沙耶香犹豫了。
演奏小提琴的少年，生物考试时自己的浑噩，一幕幕闪过。但最后，定格在那些潜伏在城市阴影里、贪婪吞噬着人们情感与记忆的魔兽身上。
是的，战斗！与魔兽战斗才是她的命运，她的责任。
“不行！”她攥紧口袋里的宝石，声音带着决绝，“晚上我要去战斗！魔兽会出来害人！我不能待在学校！我是魔法少女！守护大家是我的责任！我要面对战斗的命运！”
“战斗的命运？”
黄芩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白天上课走神，晚上出去打架，你是……蝙蝠侠？”
她放下螺丝刀，轻轻盖上表盖：“当然了，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要是想开着蝙蝠战车出去兜风，我可拦不住你。”
放学后。沙耶香的手指在口袋里反复摩挲着那颗又开始变得浑浊的宝石。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低头翻书的上条宗介。
最终，她坐了下来。没有离开。
沉默在空旷的教室里蔓延。十几分钟后，走道的喧闹彻底消失。
上条突然抬起头，挠了挠头，声音有些局促：“沙耶香…黄老师…都告诉我了。”
沙耶香的心猛地一跳。“上条君，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的手，是你许愿治好的。你为了我，做了很多…很辛苦的事。”
“许愿？魔法少女的事……她也告诉你了？”沙耶香的声音发紧。
上条点了点头，“你是个英雄。”
沙耶香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

6.办公室里，同事笑着打趣黄芩：“黄老师，你这算不算故意撮合学生早恋啊？”
“世道就是这样。”
黄芩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要求十四五岁、最该感受心动的孩子只专注学业。又要求二十四五岁、最该追求自我与事业的成人，赶紧结婚生子，捆绑进家庭。”
她轻笑道：“错的不是我，是整个世界。”
教室里。上条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轻了些：
“沙耶香…明天晚上，有一场动画电影…我刚好有两张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吗？”
沙耶香眼睛被点亮了。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好！”
第二天晚上。电影院门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沙耶香穿着新买的连衣裙，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电影票。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要蹦出来。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上条君还没出现。
沙耶香有些不耐烦，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屏幕却先亮了起来——是上条的号码。
她连忙接起。
对面却传来一个陌生大叔急促的声音：“喂？有个孩子在路口出车祸了！流了好多血！你是这个号码的最后联系人！你快来看看！”
沙耶香感到身上的血液被冻成了冰。
她像疯了一样冲向大叔说的路口。远远就看到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拨开人群，她看到了——
上条宗介躺在血泊里。自行车摔在一旁，扭曲变形。那张电影票，散落在他手边，一角已被暗红的血浸透。
“上条——！”撕心裂肺的喊声冲破喉咙。她冲过去，跪倒在血泊边。眼前的少年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现在的伤势……似乎比那次音乐比赛前还要严重。
“让一让！让一让！我是医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沙耶香猛地回头。
是黄芩！
她左手高举着执业医师资格证，右手提着一个白色急救箱，推开人群，冲到上条身边。
“保持通风！都散开点！”她的腕表上射出一道紫色的光束，扫描着地上的少年。
黄芩的动作专业而熟练。消毒、止血、包扎，一气呵成。手指翻飞，冷静而精准。
救护车呼啸而至。黄芩跟着医护人员跳上车，回头对呆立当场的沙耶香大喊：“别担心！我能救他！”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红色的指示灯亮得刺眼。
沙耶香在冰冷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时间一分一秒，漫长难熬。
与她一起等候的，还有仁美，以及上条的家人们，他的母亲用手帕捂住眼睛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灯灭了，门开了。
作为主刀大夫的黄芩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浓重的疲惫，眼神却异常笃定：“手术很成功。生命体征稳定，身体没大碍了。”

7.住院的病房里，一片洁白死寂。
上条宗介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沙耶香走过去，蹲在床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尘埃：“上条？……你还记得我吗？”
没有回应。
眼珠只是机械地转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含糊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电影……要和沙耶香……看电影……”
“估计是车祸的后遗症吧。我从没见过这种病例。”黄芩站在床边，眉头紧锁，
“神经系统明明没有问题，但表现来看…好像是前额叶被切除了。”
沙耶香的眼泪无声地滚落。她攥紧了口袋里的灵魂宝石——她太清楚了。这不是车祸。
是魔兽。
那些贪婪的、靠吞噬负面情绪为生的怪物。这一次，它们不仅吞噬，偷走了上条宗介的情感和记忆，只留下那个未能赴约的约定，像一个空洞的回声。
“是魔兽干的！”沙耶香猛地站起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它们不仅吞噬情绪，还会偷走记忆和情感！上条肯定是被魔兽袭击了！”
“魔兽？”黄芩皱紧眉，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就是你晚上去打的那种怪物？它们还能做这种事？”
“当然能！”沙耶香语速飞快，几乎是吼出来，“它们是人心的负面情绪凝聚成的！专门攻击有执念的人！之前我就见过，一个阿姨被魔兽缠上，醒来就忘了自己的孩子！”
她忽然死死盯住黄芩，像发现了巨大的漏洞，“等等！你也是魔法少女！你居然从没和魔兽战斗过？”
“术业有专攻嘛。”黄芩摊摊手，语气平静，“我是老师，是医生。不是军人。不懂这些，很奇怪吗？”
沙耶香更诧异了：“那你没战斗过，哪来的悲叹魔方？你是怎么净化我的灵魂宝石的？”
黄芩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腕，轻轻按了一下那块机械手表侧面的一个小按钮。
咔哒。咔哒。几声细微而清脆的机械咬合声响起。
表盘瞬间分解、延展、重组！几秒钟内，那块手表竟变成了一只覆盖了她整只右手的金属手套。冰冷的银灰色金属闪烁着幽光，细密的蓝色电流在手套表面如蛇般流窜、跳跃。
她张开覆盖着金属的手掌，正对着沙耶香口袋里那颗再次出现黑点的灵魂宝石。
滋——
一道柔和的蓝色电流从手套掌心射出，精准地笼罩住宝石，光芒微微一闪。
宝石内部纠缠的黑气仿佛被电流瞬间驱散、净化，重新变得像最纯净的蓝水晶般剔透。
“天空之女，有天空之女的办法。”
黄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金属手套运转时低沉的嗡鸣。她活动了一下手指，电流噼啪作响，眼神锐利起来，“走吧。带我去见识见识那些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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