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路灯还没亮起，这段一天中最昏暗的时刻，祥子坐在出租车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那条短短的视频在社交软件上反复播放：浓烟，火光，还有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象征着丰川家荣耀的庄园主体建筑，在烈焰中坍塌。发布者配上了欢呼的文字，称这是“对腐朽的彻底清算”。她熄掉屏幕，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越来越陌生的街景。
出租车最终在离庄园铁艺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下。司机嘟囔着前面路况不明，不愿再往前。祥子付了钱，默默下车。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混着晚风吹不散的尘埃。主宅所在的方向，只剩下一个被熏得乌黑的、破败的轮廓，像巨兽死后的骸骨。
就在那片曾经代表着她整个童年和过往世界的废墟前，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父亲，丰川清告。
他背对着她，面朝废墟，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整个人垮站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
祥子慢慢走过去，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祥子？”他口齿不清，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你……你怎么来了……”
祥子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父亲，再次投向那片废墟。
清告顺着她的目光回头：“都怪爸爸……没有……”
祥子终于将视线移回父亲脸上“我知道。不用说了。”
清告混沌的脑子似乎在努力地寻找他想说的那个词：“祥子……你加入‘结束乐队’了吗？”
“是‘戒严乐队’。”
清告浑浊的眼睛瞪大了些许。“你……你加入了他们？就是那些……天天拿木棍，带头盔巡街的学生？”
“是的。”
清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所有话语却都混着酒气哽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一声冗长而痛苦的叹息。他颓然地低下头，不再看女儿，也不再看那片废墟。
祥子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承载了她过去一切的焦土，转过身，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我回去了，你随意。”
没有等父亲的回应，她径直沿着来时的路走去。昏暗的天光下，她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将那片废墟和废墟前的醉汉，一同留在了身后。
路灯昏黄，勉强照亮通往大路的狭窄巷道。祥子搀扶清告往市区方向走去。
几个穿着校服、臂膀上缠浅蓝色布条的人影从巷口晃了出来，恰好堵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丰川家的大小姐吗？怎么，回来看****冒青烟了？”为首的高瘦个子说。
清告下意识地想将祥子护在身后，另一个瘦削的男子上前一步，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大小姐现在跟谁混呢？不会是加入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封建落后组织吧？”他的话还引出了不少污言秽语。
祥子紧抿着嘴唇。她认得那种布条，是一个百合豚组织的标志。
“滚开！”清告嘶哑地低吼，试图推开挡路的人。
持刀的男人猛地推了清告一把，让他踉跄着差点摔倒。“老登，还以为自己是老爷呢？”
就是这一推，似乎触动了什么。
清告的目光猛地扫过地面，落在半块断裂的砖头上。几乎没有犹豫，在对方再次哄笑的瞬间，他猛地弯腰捡起砖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离他最近、那个持刀的男人狠狠拍去！
“啪”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呼以及“哐当”的金属落地声。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其余几人愣了一下。
“爸！”祥子惊呼。
清告愣了一下，扔掉砖头，一把抓住祥子的手腕，用嘶哑的声音喊道：“跑啊！”
父女俩趁着那几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撞开一个缺口，沿着巷道拼命向前奔跑。身后传来愤怒的叫骂声，但或许是因为忌惮，或许是被那一下砖头打得有点懵，追赶的脚步并未持续太久。
他们一直跑到大路上，混入稀疏的人流和车灯中，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
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破旧出租屋的地址。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流动的城市噪音。两人都望着窗外，一路无言。
回到房间，祥子脱下外套，径直走进小小的厨房，默默地淘米，切菜切肉，点火，煮了一锅粥。
清告瘫坐在旧沙发上，低着头，仿佛刚才那场逃亡抽空了他所有的精力。
晚餐就是淋了点酱油的青菜瘦肉粥，配着一点酱菜。两人沉默地吃完，收拾碗筷，然后各自占据房屋的一角，仿佛两个被迫同住的陌生人。
深夜，难眠，祥子试图找出原因，但否决了自己提出的一个又一个想法。
她从床上起身，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啤酒，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边缘稀疏的灯火。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轻微的灼烧感，随后是一种奇异的、扩散到四肢的松弛感。这让她感到很舒服。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不清了。或许是从家庭剧变后，或许是从加入“戒严乐队”后，或许只是某个同样无法入眠的夜晚，她偶然发现了这种可以暂时麻痹神经、安抚情绪的东西。
她靠在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直到瓶底见空。夜晚的寂静和酒精的作用，暂时掩盖了废墟的焦糊味，也模糊了父亲捡起砖头时那双通红的眼睛。
去睡觉吧。
……
那条短短的视频在社交软件上反复播放：浓烟，火光，还有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象征着丰川家荣耀的庄园主体建筑，在烈焰中坍塌。发布者配上了欢呼的文字，称这是“对腐朽的彻底清算”。她熄掉屏幕，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越来越陌生的街景。
出租车最终在离庄园铁艺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下。司机嘟囔着前面路况不明，不愿再往前。祥子付了钱，默默下车。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混着晚风吹不散的尘埃。主宅所在的方向，只剩下一个被熏得乌黑的、破败的轮廓，像巨兽死后的骸骨。
就在那片曾经代表着她整个童年和过往世界的废墟前，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父亲，丰川清告。
他背对着她，面朝废墟，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整个人垮站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
祥子慢慢走过去，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祥子？”他口齿不清，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你……你怎么来了……”
祥子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父亲，再次投向那片废墟。
清告顺着她的目光回头：“都怪爸爸……没有……”
祥子终于将视线移回父亲脸上“我知道。不用说了。”
清告混沌的脑子似乎在努力地寻找他想说的那个词：“祥子……你加入‘结束乐队’了吗？”
“是‘戒严乐队’。”
清告浑浊的眼睛瞪大了些许。“你……你加入了他们？就是那些……天天拿木棍，带头盔巡街的学生？”
“是的。”
清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所有话语却都混着酒气哽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一声冗长而痛苦的叹息。他颓然地低下头，不再看女儿，也不再看那片废墟。
祥子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承载了她过去一切的焦土，转过身，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我回去了，你随意。”
没有等父亲的回应，她径直沿着来时的路走去。昏暗的天光下，她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将那片废墟和废墟前的醉汉，一同留在了身后。
路灯昏黄，勉强照亮通往大路的狭窄巷道。祥子搀扶清告往市区方向走去。
几个穿着校服、臂膀上缠浅蓝色布条的人影从巷口晃了出来，恰好堵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丰川家的大小姐吗？怎么，回来看****冒青烟了？”为首的高瘦个子说。
清告下意识地想将祥子护在身后，另一个瘦削的男子上前一步，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大小姐现在跟谁混呢？不会是加入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封建落后组织吧？”他的话还引出了不少污言秽语。
祥子紧抿着嘴唇。她认得那种布条，是一个百合豚组织的标志。
“滚开！”清告嘶哑地低吼，试图推开挡路的人。
持刀的男人猛地推了清告一把，让他踉跄着差点摔倒。“老登，还以为自己是老爷呢？”
就是这一推，似乎触动了什么。
清告的目光猛地扫过地面，落在半块断裂的砖头上。几乎没有犹豫，在对方再次哄笑的瞬间，他猛地弯腰捡起砖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离他最近、那个持刀的男人狠狠拍去！
“啪”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呼以及“哐当”的金属落地声。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其余几人愣了一下。
“爸！”祥子惊呼。
清告愣了一下，扔掉砖头，一把抓住祥子的手腕，用嘶哑的声音喊道：“跑啊！”
父女俩趁着那几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撞开一个缺口，沿着巷道拼命向前奔跑。身后传来愤怒的叫骂声，但或许是因为忌惮，或许是被那一下砖头打得有点懵，追赶的脚步并未持续太久。
他们一直跑到大路上，混入稀疏的人流和车灯中，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
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破旧出租屋的地址。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流动的城市噪音。两人都望着窗外，一路无言。
回到房间，祥子脱下外套，径直走进小小的厨房，默默地淘米，切菜切肉，点火，煮了一锅粥。
清告瘫坐在旧沙发上，低着头，仿佛刚才那场逃亡抽空了他所有的精力。
晚餐就是淋了点酱油的青菜瘦肉粥，配着一点酱菜。两人沉默地吃完，收拾碗筷，然后各自占据房屋的一角，仿佛两个被迫同住的陌生人。
深夜，难眠，祥子试图找出原因，但否决了自己提出的一个又一个想法。
她从床上起身，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啤酒，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边缘稀疏的灯火。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轻微的灼烧感，随后是一种奇异的、扩散到四肢的松弛感。这让她感到很舒服。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不清了。或许是从家庭剧变后，或许是从加入“戒严乐队”后，或许只是某个同样无法入眠的夜晚，她偶然发现了这种可以暂时麻痹神经、安抚情绪的东西。
她靠在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直到瓶底见空。夜晚的寂静和酒精的作用，暂时掩盖了废墟的焦糊味，也模糊了父亲捡起砖头时那双通红的眼睛。
去睡觉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