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握紧了她的手,目光坚定:“静马,听着,你不是怪物。你所经历的痛苦是真实的。但是,不要让对过去的恐惧,毁掉你现在的幸福,伤害到那个真心爱着你的女孩。你需要面对的,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你内心从未真正处理好的、那份关于‘失去’的恐惧。”
面对恐惧?
静马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
那个由极致悲伤与恐惧孕育出的“影”,那个坚信只有“彻底占有”才能避免“再次失去”的偏执存在,真的是她必须面对的一部分吗?
“玉青,我总觉得,静马大人看着我的时候,有时候眼神很深很深,好像…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在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渚砂轻声诉说自己的不安。
玉青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静马大人她…背负着很沉重的过去。那份沉重,可能让她对‘拥有’和‘失去’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和恐惧。她对你的爱是真实的,但那份爱里,可能也掺杂着因为害怕失去而产生的、过于强烈的执着。渚砂,你能分辨,并能承受这份或许有些沉重的爱吗?”
而在静马的心底,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和诱惑:
「那只小兔子都感觉到你的不安了…真是敏锐的孩子。但没关系,她终会明白,无论是渴望温暖的‘光’,还是恐惧失去的‘影’,都源于同一份深入骨髓的爱。」
「拥抱我吧,接纳我。只有与我合一,你才能获得足够的力量,对抗那无所不在的‘失去’的命运。我们一起来守护她,用任何必要的方式…让她永远留在我们的世界里。」
镜中的倒影,眼神哀伤而疯狂。
静马开始更加刻意地“扮演”那个温柔的、无懈可击的艾特瓦尔。她在渚砂面前的笑容愈发柔和,指导她学业和礼仪时耐心得近乎刻意,仿佛在用行动向内心那个躁动不安的影子证明:看,我可以做得很好,我可以给她健康的爱。
然而,这种压抑带来的反噬更为强烈。
“影”的低语变得越来越频繁,不再局限于独处时。有时是在课堂上,看着渚砂认真记笔记的侧脸,那个声音会幽幽响起:「真想看看她只为我一个人专注的样子…」有时是在礼堂聆听演奏,当渚砂为精彩的演出由衷鼓掌时,内心会泛起一丝不悦的涟漪:「她的赞叹,应该只属于我的琴声。」
更让她心惊的是,一次偶然的触碰,差点让她失控。
那是在温室,渚砂踮着脚想去拿放在高处的花肥,脚下不慎一滑。静马几乎是本能地迅速伸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少女柔软的身体撞入怀中,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温暖而真实。
一瞬间,静马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一种“绝不能放手,要让她永远停留在此刻”的强烈冲动如电流般窜过全身。她的指尖甚至无意识地陷入了渚砂腰侧的衣物,力道之大,让渚砂轻轻哼了一声。
“静…静马大人?”渚砂仰起头,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一丝被勒疼的困惑。
静马猛地回过神,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松开了手,力道控制得近乎僵硬。她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但很快被强行镇定的温柔所覆盖。
“抱歉,弄疼你了吗?”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下次要小心些,如果需要拿高处的东西,可以…叫我帮忙。”
“没、没事的!”渚砂连忙摆手,脸上飞起红霞,心里因为静马那句“叫我帮忙”而甜滋滋的,完全将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感觉归结为自己的错觉和静马大人出于关心的紧张。
然而,静马却无法轻易释怀。她看着自己刚才揽住渚砂的那只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纤细腰肢的触感和……那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占有欲。她差一点,就在渚砂面前暴露了那个丑陋的、充满掌控欲的自己。
内心的拉锯战让静马的精神状态日渐紧绷。她开始回避一些可能与渚砂产生亲密接触的场合,找借口减少了单独指导她的时间。她的变化细腻而隐晦,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却无法瞒过最亲近的人和最关注她的那个。
深雪再次找到了她,这次她的表情更为严肃:“静马,你最近在躲着渚砂?”她直接点破,“我看到你们在温室的互动了,你的反应…很不像你。”
静马靠在窗边,望着楼下正和玉青、千代一起说笑着散步的渚砂,眼神复杂。“深雪,我…”她艰难地开口,“我害怕靠近她。害怕靠得越近,那个‘东西’就会越清晰…我害怕终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它,会…伤害她。”
“那个‘东西’?”深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是你之前提到的…‘怪物’?”
静马沉默地点了点头。
深雪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望向楼下那个身影。“静马,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越是压抑,它反而会因为你给予的关注而变得更强大。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它并非‘怪物’,而是你自身的一部分,一个因为极度痛苦而变得扭曲的部分?它需要的是理解和疏导,而非单纯的驱逐或恐惧。”
“理解和疏导?”静马喃喃道,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该如何理解一个只想将她禁锢起来的念头?”
“或许,它想禁锢的,并非她这个人,”深雪的目光深邃,“而是你内心深处,那份极度渴望却始终无法抓住的‘安全感’和‘永恒’。你害怕失去,所以那个部分才疯狂地想要抓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