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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科幻小说】《天意》 作者:钱莉芳(强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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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皇帝从东海边巡游回来,带回了一个叫东海君的奇人。据同行待驾的朋友说,始皇帝对这个东海君信任得无以复加,一路上同车而行,同案而食,连君臣之礼都没有。
     听了朋友的话,我倒很想见见这个东海君,好早日在始皇帝面前戳穿他的假面具。我自信,以我的学识,对付这类江湖骗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我很快就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东海君,那是始皇帝召我进宫。
     我一踏进殿门,始皇帝就得意地指着他身旁的一人对我道:“仲修,你总是不肯相信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术,现在这里就有一位长生之人,怎么样?”
     我顺着始皇帝所指望去,见到一个神情冷漠的黑衣人,面貌没什么出奇之处,看样子也不过三四十岁。我于是冷笑一声,盯着那人道;“长生?请问足下贵庚?”
     始皇帝道:“哎!不得无礼!这位东海群已有一千多岁了。千年之间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你这位太史,有些史事还可以向他请教呢!”
     我心中一动,望向始皇帝,始皇帝也正目光闪烁地看着我。
     我忽然明白了,始后帝为什么要嬉我进宫:他对这个“长生不老”的东海君也尚存疑虑,因此想借我的盘问来摸摸他的底细。我于是想,一般的史事,载之史册,传于四方,我知道,别人也能知疲乏。这个东群边一千岁这样的牛皮也敢吹,必然有备而来,要问倒他,只有找那种真相现在已很少人知道,外界却有很多种谣传的事来问他。
     想了想,我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请问:老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愿以为他会像一般人那样,说老子是周朝守藏室之吏,没想到他想也不想就冷冷地道:“他和你一样,也是太史。先仕周,后仕秦。”
     我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子一生讲究自隐无名,其时周室衰微,他出关远逝,世人皆不知其所踪。事实上,他确实到国秦国,在秦国度过了他的晚年。作为太史,他也把自己的事写了一点下来,存在秦国的史档之中,年深日久,就连秦国的史官也未必知道这件事了。我还是不久前整理旧档,从一堆蒙尘已久的简牍中,偶然发现这个密秘的。可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东海君,竟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来,而且说话的口气毫不在意,好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说什么也不信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这回事,就再找了许多这类冷僻隐晦的事来问他:周昭王是怎么死的?穆王伐犬到底是胜是败……
     东海君都一一回答了出来。他回答时始终语气平淡,神情冷漠。那些惊心动魄的隐秘往事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成了最普通的琐事,他知道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可又压根没放在心上。
     我越问到后来,心越来往下沉,我难不住他,有些事他甚至知道得比我还详细。
     终于,我问无可问,只得认败。
     我充满愤恨地盯着东第君,道:“这么好的学问,为什么偏偏用来做这种事?”
     我真希望他能对我表示愤怒、轻蔑,或嘲笑,那样我心里还踏实点,至少我可以知道他还没有那么深不可测。
     然而我失望了。他没有丝毫愠色,也没有一句反驳之语,他甚至连看也没有再看我一眼,只是神情冷漠地坐在那儿,仿佛我已经不存在。
     始皇帝哈哈大笑,那笑声十分愉快,有一种终于去除了顾虑后的轻。分吩咐左右赏赐了两颗夜明珠给我,叫我下去。
     我踏出殿门的时候,听到东海君冷冷地声音道:“陛下,你试够了没有?”
     始皇帝道:“先生想到哪里去了?朕决无此意……~我昏昏沉沉地出了宫,心里一阵阵发痛:我是秦国最博学的太史,然而今天,就在我最擅长的学问上,我竟然如此轻易地被一个江湖骗子击败了!我心里隐隐感到一种不安,要说那不安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样混乱的心绪中,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国尉府。也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觉得,只有智慧过人的国尉,才能应付这种事情吧!



IP属地:美国30楼2011-03-06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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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国尉,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给他听。
         起先,国尉听得漫不经心,渐渐地,他认真起来,表情越来越凝重,间或还问我几句。最后,当我全部讲完等着他发表意见时,他却沉默了。
         我道:“国尉,你说话啊!这个东海君让我心里发慌,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国尉的右手用力握着左手的食指,来回扳动,这是他过去在每次大规模战役前权衡思量时才会有的动作,我看得心中一惊。
         过了好长时间,国尉缓缓地道:“你的担心是对的,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我道:“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不就是一个术士吗?”
         国尉摇摇头,道;“他不是普通的术士。”
         我强笑道:“国尉,你难道真的相信他有一千多岁了?”
         国尉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这样倒好了,我只怕他已经超出长生不老。”
         我心里“咯噔”一下,道:“国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国尉道:“周昭王时的人,就一定会知道昭王是因为淫囙乱而被人刺死在江中吗?春秋时的人,就个个知道老子出关后的去向吗?”
         我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究竟是来源于什么了!
         来源于东海君的回答太完美了,完美得超出了常理。当时我一心想要把他问倒,尽往难里问,却忘了就算他真是那些时代过来的人,也未心会知道这些事。然而,这东海君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有问必答,而且件件回答得无懈可击!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感到背上一阵发寒,道:“国尉,难道这个东海君……”
         国尉道:“现在什么也不能肯定,我要进一趟宫。”
         国尉进宫去了,我等着他。
         坐了站,站了坐,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国尉才回来了。
         国尉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坐下来就呆呆地出神。我从没见过国尉这副样子,忙问:“国尉,你怎么了?见到他了吗?你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陛下呢?说了什么没有?”
         国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呆呆地坐着。许久,忽然道;“你听说过能照见人五脏六腑的镜子吗?”
         我一怔,道:“国尉,你说什么?什么镜子?”
         国尉喃喃地道:“我见到了。形制真是奇特,宽四尺,高五尺,似金非金,似石非石。就那样明明白白地摆在我面前。我看见我的骨骼,看见了我的内脏,活生生的。你知道我们的脏腑是怎样蠕动的吗?我知道了……
         我心中一寒,大声道:“国尉、国尉,你清醒一点!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东海君制造出来的幻像!那些江湖术士有这个本事的!”
         国尉慢慢地把目光转向我,道:“幻象?他回答你那些问题也是幻象吗?没人能欺骗我的眼睛。我左臂幼年时摔断过,后来好了,没几个人知道。那镜子清清楚楚地映出了我臂骨上的旧伤痕……算了,承认吧,这次我们遇上真的了。”
         我道:“真的什么?真的长生不老?真的神仙?”
         “真的妖孽。”国尉长叹一声,站起来,“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我们的帝国,才刚刚建立啊!”
         我道:“国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国尉看着我,道:“国之将亡,必生妖孽。作为太史,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这句话的含意。无法解释的妖异之事,从来都是亡国的前兆。夏后氏德衰,有二龙降而复去;殷商之衰,始于武乙帝囊血射天,为暴雷震死;赫赫宗周,亡于褒姒,而褒似不正是龙涎所化的么?现在,轮到我们大秦了。
         我愣了半晌,才茫然道:“就……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国尉,你不是一向智计过人,战无不胜的吗?”
         国尉叹道:“我能为帝国击败一切对手。可现在这个,不是属于人间的。”
         我道:“那……国尉你打算怎么办?”
         国尉道:“我打算归隐。”
         我大吃一惊,道:“什么?归隐?不!国尉,你不能走,你一走,国事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国尉道;“我留下就可收拾了吗?”
         我道:“至少……至少大家会安心一点,以国尉的威望,坐镇朝中,也许那东海君还不敢过于肆意妄为……”
         国尉摇了摇头,道:“他太聪明了,直接从皇帝身上下手。我老了,没有时间,了没有精力来和一个君王身边的妖孽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
    


    IP属地:美国31楼2011-03-06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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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7 22:4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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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国尉的苍苍白发,微驼的脊背,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国尉慢慢地踱到几案旁,拿起案上的黄金虎符,轻轻地把玩着,道:“帝国是我的作品,如果它短暂而亡,那将是我的耻辱。所以,我必须做一件事,证明那不是我的过错。
           我茫然的随口道:“做什么?”
           国尉道;“找一个传人,把我这一身的智谋传给他,让他在将来的时候,再建一个秦国。以此来证明,亡国不是我的无能造成的。”
           我目瞪口呆。国尉的心思,向来不是一般人能猜度的。可我还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生出这样不可思议的想法!
           国尉继续道:“当然,我会很小心,不让他用这智谋来对付帝国。我会找足够聪明、又有足够的忍耐力和重诺守信的人,用誓言来压制他的野心,不让他在乱世到来之前起事。同时密令他所在的地方郡守县令,不要给他在仁途上出头的机会。如果帝国不亡,他的所学毫无用武之地,反会引起他对权力的凯觎;如果帝国必亡,他出仕只是徒然地为帝殉葬。    
           我心中一片混乱,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不抓不住。
           他们都疯了。我悲哀地想。
           我所效忠的皇帝被一个术士迷昏了,头,一想想追求长生不老;我所敬重的国尉抛弃了他一手缔造的帝国,莫名其妙地要去找什么传人!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名望尊崇而毫无实权的文官,除了忠诚,我一无所有。
           我只能无奈地看着帝国一步步走向沦亡。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国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咸阳,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给始皇帝留下一道辞呈。但始皇帝没怎么看就随手扔到了一边——他已经完全沉浸到东海君为他营造的那个荒唐世界中去了,现实的一切,都被他认为是无足轻重的。
           故事讲完了。
           精致的雀铜灯还在静静地燃着,热好的黍酒早已冰凉。
           韩信道:“后来呢?”
           仲修道:“就像国尉预言地那样,帝国一步步走向灭亡,再也没人能挽救她的命运。”
           韩信道:“我是说那个东海君。他不是说他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吗?始皇帝后来不不审在沙丘驾崩了?难道他没有因此受到惩罚?”
           仲修苍凉地一笑,道:“他不会的。因为他只陪伴了始皇帝半年就离开了。”
           韩信道:“半年?难道始皇帝后来就一直……”
           仲修道:“我说过,他是妖孽。妖孽不用一直在君王身边喋喋不休地进谗。半年的时间,就足以使始皇帝永远陷入成仙的迷梦了。他突然失踪的那一天,始皇帝像发了疯一样,亲自审讯了每一个奉命待候东海君的人。然后把这些人全杀了。接下来就是找、找。咸阳几乎被掘地三尺,各郡县也扫到人的画像和搜寻密令。始皇帝还派徐市率众出海寻找,他自己也借巡游之名四处寻访。那段时间,皇帝的样子非常可怕,眼里像要喷出火来,常常一个人背着手走来走去,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我不知道他在骂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就算江第群的不辞而别使他愿望落空,也不到圩如此大动肝火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被方士骗了。再往后,他的性情越来越难以捉摸,喜怒无常。他完全沉迷于方术之中,可有时又会指着那帮宫廷术士踊口大骂,骂他们无用,骂他们欺世盗名。说:“只有东海君是真的,你们全都是假的!假的!”有一年,他甚至一怒之下活埋了四百六十多名方士儒生,说:“看以后还有谁敢欺骗朕!公子扶苏就是因为这件事上说了几句话,被打发到上郡去了。但是直到他在最后一次巡游途中驾崩,也没有再见到那个东海君。    
           韩信道:“你说秦始皇曾绘了他的画像找他?现在还有那画像吗?”
           仲修道:“现在天下大乱,地方官衙大多被毁,恐怕不会有那画像了。宫里存档图籍应该有一幅的,可也说不准。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况且赵高把持朝政时,把一切都搞乱了……对了,你不是楚军的人么?现在楚军接收了一切宫室府库,正在清点搬动其中的器物,你可以问一问啊。”
           韩信苦笑了一下,道:“他们只对金银珠宝感兴趣,图籍文书全让刘邦拿走了。”
           “哦?”仲修若有所思的道,“刘邦比你们大王要高明。”
           韩信叹了口气,不予置评。
           仲修道:“不过要是那样的话,还有一样东西你也许能看的到:照心镜。那是东海君留给始皇帝的唯一物什。”
           韩信道:“照心境!就是你们国尉说的那面镜子?”
           仲修道:“是的。那镜子放在后宫,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据一些内侍说,那东西真能照见人的五腑六脏。而且人站在前面,印出来的像居然是倒的,不只是怎么一回事。那镜子能照见人体内疾病之所在,可是皇帝更多的使用它来找侍寝的宫人,看她们是否有异心。如有,则当场处死。”
           仲修道:“据说女子若有邪心,则必胆张心动。不过我不大相信,这也许是紧张造成的。那些掳入宫掖的六国女子,初见始皇帝有几个不胆战心惊?想来因为这面镜子,一定屈杀了不少无辜女子。唉!”
      


      IP属地:美国32楼2011-03-06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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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仲修家出来,已近天明。
             一个晚上,他听了一个很长、很荒谬的故事。
             故事很有意思。但是回到现实中想象,那和自己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是这一切导致他遇到了师傅,可那在整个故事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他自己,又是这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人物——不,他甚至都不能算是个任务,他只是师傅用来证明自己价值的一个工具。
             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赏识过他,不过是过去,还是现在。
             清晨的寒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冷。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双臂。
             街道上,几片枯黄的叶子北风吹得满地打转。他想自己也正像这飘零的枯叶,孤独而无助,被乱世的暴风裹挟着,不知将吹向何处。
             他慢慢踱回营房,同营的人道:”你跑到哪儿去了?大王派人在找过你好几次了,亚父也找了你两次。
             韩信惊讶道:“找我?大王和亚父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道:“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吧。看来大王那边比较急,你最好去快点。”
             韩信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多久,范增匆匆的赶来,一进来就问:“韩信呢?回来了没有?”
             同营的人道:“回来了。”
             范增松了一口气,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他……对了,他现在人呢?”
             同营的人道:“去见大王了。”
             “去见大王?”范增奇怪道,“大王有事找他吗?”
             同营的人道:“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事,派人来了三四趟。刚才他一回来,我们跟他一说,他就去了。”
             范增坐下来,疑疑惑惑的自语道:“奇怪,这次大王到对他发生了兴趣了?”
             几案上有一只削坏的残简被范增的手肘带到了地上,范增捡起来随意看了一严,立时眼前一亮。那残简上写着:“关中……有崤函之固,山河之险,此诚万世帝王之业也,不可轻弃。然……”其余的字就看不清了。
             范增抬起头来,道:“这是谁写的?见解不错啊。”
             同营的人道:“韩信写的,又写又改的搞了一个晚上。我们才没那份闲心呢!”
             “唔,是吗?”范增将几案上那对七零八落的残简一一拿过来看,不时点头自语,“嗯,不错,有理。”
             忽然,他拿着一只竹简,猛地站起来,手微微发抖。那竹简上写着:“执戟郎中琛信昧死言:今大王……”后面的字被刮削的漫漶不轻。
             范增道:“这……这样原来是他给大王上的奏疏?”
             同营人道:“大概是吧!要不怎么写得这么认真呢?”
             范增一顿足道:“糟了!昨天刚有个书呆子为了定都的事跟大王顶撞,被烹杀了。他怎么这个时候……唉!他去大王那里多久了?”
             “啪”的一声,奏疏被砸到韩信的脚下。
             “这个西楚霸王要不要你来做?”项羽怒气冲冲地道,“杀子婴错了,定都彭城错了,把汉中给刘邦错了,封田市错了,封赵歇错了,张耳、陈馀、臧荼……都封错了!是不是我入关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不听你的就会重蹈亡秦之覆辙?嗬,不得了,作什么惊人之语!秦朝是谁攻灭的?是我!我拯救天下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使六国得以复立,谁不对我感恩戴德?谁不说我处置得当?你居然把我和那昏君比?你懂个P!”
        


        IP属地:美国33楼2011-03-06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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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看着脚下被摔散了的简册,一动不动。等项羽骂完,才平静地道:“现在大王正行封赏之事,许多人赞颂大王,只是为了分封时得到更多的好处。他们并不关心大王的江山,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大王不应被这种人的颂声蒙蔽……”
               “放肆!”项羽吼道,“真话假话我听不出来?要你来教训我?哦,说我好话的都是在阿谀奉承我,你这样指着鼻子骂我,我才该洗耳恭听?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执戟郎中,敢这样和我说话?昏了头了你!来人!把他拉下去,笞……不,杖七十!”
               韩信愕然地望着项羽,心中的吃惊更多于害怕。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过来抓住韩信的胳膊。
               “住手!”随着一声威严的喝声,范增跨进了殿门。两名侍卫不由得松开了手。
               项羽道:“亚父,你来了?”
               范增走到韩信身旁,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待会儿我有
               话跟你说。”
               韩信道:“是。”抬头感激地看了范增一眼,退了出去。
               范增又对周围的侍卫们道:“你们也都下去。”
               侍卫们看看项羽,项羽挥手道:“下去吧。”
               众人退下,殿门关上。
               范增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疏,翻看了一下,道:“就为了这个,你要打他?”
               项羽恨恨地道:“不止是这个。亚父,你没见他刚才说话时的那副口气,教训起我来了!简直狂的没边了。不给他点苦头吃,我看他要……”范增道:“阿籍,不管韩信到底写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能不能放过他?”
               “我办不到!”项羽别过头道:“亚父,你不知道他那些话有多可气……”
               “好,”范增道,“那你就索性杀了他!”
               “杀了他!”项羽倒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道,“可……可他罪不至死啊。”
               范增坐下,把手放在项羽肩上,一字一句地道:“阿籍,你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吗?他那样的人,你要么别碰他一根毫毛,要么干脆把他杀了。要是折辱了他又让他活着,有朝一日必遭反噬!”
               范增的神态语气十分严重。但项羽看着他,忽然笑了,道:“我怎么没听说他“反噬”那个逼他钻裤裆的小子?”
               范增道:“那是时机还没到。阿籍,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想好了没有?到底准备怎么处置他?”
               项羽无奈地道:“好吧,那就看亚父的面子,饶了他这回。”
               范增似乎有些失望,道:“唉!那就这样吧。”
               项羽奇怪地道:“这么?亚父,你还不满意?”
               范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外走去。
               项羽道:“亚父,我不是照你的意思做了么?”
               范增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为你着想,我宁可你选择杀了他。”
          


          IP属地:美国34楼2011-03-06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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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空而起的复道,连接着一间间巍峨壮丽的宫室,仿佛横跨银河的天桥。
                 范增和韩信温步在一条高高的复道上。从那儿,可以遥遥望见渭南上林苑中那气势恢宏,尚未无全竣工的阿房宫。复道下,是川流不息地搬运着财物的楚军士兵。他们忙碌地穿行在各间宫室之间,户挑手扛,将帝国昔日聚敛来的表宝金帛成箱成笼地往外运,几名将军在其中大声呼喝指挥。
                 范增一边缓缓走着,一边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赞成。阿籍的分封确实太草率,留下了不少隐患,定都的事也是。今天是你受委屈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好吗?
                 韩信看看远方鳞次栉比的宫殿,淡淡一笑,道:“亚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什么。”
                 范增停下脚步,盯着韩信。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报,道:“你心机太深,我看不透你。但不管你是真心还是敷衍,能不能听一个老人的几句肺腑之言?我知道,你才智过人。但谋臣所要做的,不是提出最正确的建议,而是提出最有效的建议。如果明知一种建议是君王无法接受的,或君王确有错误但已无法挽回的,那就不必说了。谋臣的能力能否得到发挥,取决于能否得到君王的信任和重用。如果因为触怒君王,而连进言的资格都被取消了,那再高明的见解又有什么用呢?”    
                 韩信恭恭敬敬地道:“亚父所言极是。”
                 范增皱着眉头。他很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恭敬的态度,但又无法可想,只得道:“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阿籍年纪轻,你也是。其实你们应该能很好相处的,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老了,本想叫你接替我的……唉!”
                 范增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慢慢向前走去。
                 韩信忽然对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生出一种同情之心。这个老人背负太多:君臣之义、托付之重,甚到还有一种类似父辈对儿孙的舔犊之情——这一点名许连范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压得他苍老的身躯不堪负荷。
                 但他不能因为对一个老人的同情就留下来,将全部的心血耗在一个完全不值得辅佐的人身上——这次上书,是他对项羽的最后一次试探。现在,他已对项羽彻底放弃了希望。
                 范增又道:“韩信,你有没有感到阿籍最近变了?”
                 韩信道:“嗯,好像是有点。自从进咸阳以来,大王就不大听劝了,而且杀戮也太重。杀降将是忌,大王不该杀秦王子婴的。”
                 范增道:“是啊,还有定都的事,那么多人也劝不住。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权力这东西,唉!”
                 韩信隐约感到那不完全是权力造成的,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便只是保持沉默。
                 复道尽头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宫观。走进去,里面人来人往,喧闹非凡。宫门的门槛已被撬掉,以便将马车直接赶进来,装运那一匹匹锦缎绢布和各式铜具漆器。贵重的黄金珠宝被整齐地排放在一张宽大的漆案上,一名文史正在认真清点登记。见范增走来,忙跪下行礼。
                 范增挥挥手道:“忙你的吧。”沿着那漆案走去。金蟾、珊瑚树、玉如意、雕花象牙筒……五光十色,琳琅满目。范增脸上毫无欣悦之意,反而显得心事重重。随手抓起一把珍珠,松开手指看着那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落回漆奁,道:“韩信,你发现咸阳这些宫室里少了什么汉有?”
                 韩信道:“财物没少,图籍文书少了。”
                 范增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道:“也就你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一个个都被这里的珍宝美女迷得晕头转向,谁来关心这个?我跟阿籍说了,他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唉!刘邦早晚要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IP属地:美国35楼2011-03-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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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默然。
                   出了这所宫观,又走了一段路,范增忽然停下脚步,道:“除了图籍文书,我总觉得这里面还少了一样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可就是想不想来。韩信,你能帮我查本么?人一老,脑筋就不太好使了。”
                   韩信道:“不会吧,玉玺、符节、宗庙礼器……重要的东西我们都得到了呀!”
                   范增摇头道:“不,一定还有什么,我有这感觉。你去找找看,这次我们得到的秦国所有财物的清单,在军主主簿那儿。你去查一查,也许能想起什么。”
                   秦国的财物太多了,清单就堆得像小山一样。
                   韩信坐下来,一册一册翻看。他有一目十行之能,尽管如此,看完全部简册,还是花了他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合上最后一册竹简,他开始瞑目深思。
                   主簿奇怪地道:“韩郎中,你在找什么?查到了吗?要不要我帮忙?亚父让我尽力协助你。”
                   韩信不语,过了一会,他睁开眼,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说完站起来,揉了揉麻木的双腿,向外走去。
                   主簿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已经知道了?”范增惊讶地道:“查得这么快?到底少了什么东西?”
                   韩信道:“九鼎。”
                   范增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我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偏就想不起来。对啊,就是这镇国宝器具”忽又眼中现出忧虑之色,“九鼎、九鼎,自古相传,得九鼎者得天下。现在九鼎却不在阿籍手中……唉!”
                   再次见到韩信,仲修有些奇怪。
                   “你师傅的事,”仲修道:“不是全告诉你了吗?”
                   韩信道:“不,是别的事。先生见识广博,我想向先生请教一件事:九鼎为什么在传说中那么重要?不就是九只鼎么?”
                   仲修道;“九鼎不是九只鼎,而是只有一只。这只鼎的名字就叫‘九鼎’。相传是当年夏禹集九州之金铸成的。象征天下九州,所以叫‘九鼎’。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成了权力的象征,几乎与玉玺一样重要。当年楚庄王只不过问了一下鼎的轻重,就使周朝为之震动,就是这个道理。”
                   韩信道:“原来如此,在下真是孤陋寡闻了。那么请问先生:九鼎很大吗?”
                   仲修道:“这我不清楚。不过据说铸鼎之时,连远方蛮夷的贡金都用上了,应该是不会很小。”
                   韩信道:“怎么,先生你没见过九鼎?”仲修道:“是的。”
                   韩信诧异地道:先生不是朝官吗?这样的镇国之玉,怎么会没见过?”
                   仲修道:“不但是我,满朝文武都没见过。”
                   韩信越听越奇,道:“怎么回事?九鼎不是礼器吗?祭祀时不是要拿出来的吗?”
                   仲修摇头道:“九鼎不是一般的鼎彝之器,我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是派什么用场的。我只知道,它对天子之外的人来说是不详之物。”
                   韩信一怔,道:“先生此话怎讲?”
                   仲修道:“四十九年前……对,是四十九年前,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们昭襄王五十二年,秦军攻入周都洛邑,延续了八百年的周朝就这样被我们秦国灭亡了。奇怪的是,攻下洛邑后,周朝的玉玺找到了,宗庙礼器找到了,就是九鼎找不到。将士们不甘心,抓来周王宫仲的宦官宫女讯问,打听九鼎的下落。所有被讯问的人说出来的话都一样:九鼎只有天子才能接触。除了历代周王,谁也没有见过九鼎——最受宠信的内侍也不例外。但周赧王已经去世,总不能起死者于底下来问吧?于是秦军将士只能自己分头搜索。他们像篦子一样把整个王城篦过来篦过去,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个布局严密的底下迷宫里找到了九鼎。他们兴高采烈地把九鼎抬出,运回咸阳,献给昭襄王。昭襄王下令,大“?”十日,赐民爵一级。你猜后来那些将士怎么了?”    
              


              IP属地:美国36楼2011-03-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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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道:“当然是受重赏了。”
                     仲修道:“重赏?回咸阳后,凡是接触过、押运过,甚至是见过九鼎的将士,都受邀参加了宫里的庆功宴。后来,这些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韩信震惊地道:“找到九鼎,是大功一件啊,为何不赏反诛?”
                     仲修道:“谁说不赏的?赏了。昭襄王给那些将士家属的赏赐,是战功赏赐的三倍!至于那些将士,死得也不算痛苦。收敛的人说,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应该是饮鸩而死。但每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既要厚赏,又要赐死。”
                     韩信道:“那后来……那九鼎是怎么处置的?”
                     仲修道:“此后的历代秦王,都像以前的周天子那样,将九鼎严密地收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这么多年来,只有庄襄王驾崩时,曾有个宦官趁国丧混乱,偷窥了下那间放置九鼎的密室。始皇帝一即位,立即下令把他杀了。那时是相国吕不韦主政,吕相国劝他不要刚即位就杀人,很不详。但他不听,竟说:‘除非我不做这个秦王!’后来吕相国也只能依他。你相信吗?那一年他才十三岁!”     
                     韩信道:“为什么?只不过看了一眼啊。”
                     仲修道:“所以说九鼎乃不详之物呀。”
                     韩信想了想,道:“那宦官在偷窥之后、被杀之前,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关于九鼎的话?”
                     仲修道:“说过,就两句,偷偷跟他哥哥说的。后来暗中传开,但谁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韩信道:“哪两句?”
                     仲修道:“第一句是‘九鼎不是鼎’,第二句是‘那东西会招鬼’。”
                     韩信一愣,道:“这是什么意思?”
                     仲修摇摇头,道:“不知道。人都已经死了,恐怕没人会知道这两句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韩信道:“难道就从来没有人能见过九鼎还活下来?除了君王以来?”
                     仲修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奇特的神色,道:“有。”
                     韩信道:“有?谁?”
                     仲修缓缓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东海君吗?”
                     韩信意外地道:“他?那个长生不老的术士?”
                     仲修点点头,道:“是的,就是他。据我所知,他士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进过那密室还能生还的人。而且那时还是始皇帝带他去的。进去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韩信道:“一个江湖术士,怎么会对九鼎感兴趣?”
                     仲修道:“谁知道呢?也许他认为这东西和炼丹之类的事情有关吧。对了,说来也巧,就是在取过那密室之后第二天,他不辞而别了。唔,也许士这国之重器的阳刚之力把他的邪术镇住了,让他玩不下去了吧。这样看来,这东西倒也不完全是不详之物呢。”
                     押运秦朝财物的队伍启程了。
                     季布在前,桓楚在后,于英在左,虞子期在右。浩浩荡荡,首尾望不到头。队伍中还夹杂着一批批用绳索捆连、脸带泪痕的美貌女子。
                     咸阳百姓聚集在道路两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手提马鞭的楚军士兵来回巡逻于百姓和队伍之间,虎视眈眈的盯着人群,不是挥鞭驱回几个被人群挤到街上来的人。
                     远方一处高台上,项羽志得意满的看着这一切,对旁边的范增到:“亚父,除了韩信,你就没有别的事可说了吗?那小子又多大能耐,把你搞得这样成天心神不宁?”
                     范增到:“他的才能太可怕了,远胜于我。一旦发挥出来……阿籍,我简直不敢想象。”
                     “亚父,你能不能……”项羽犹豫了一下,“不要再叫我阿籍了?好像我永远是个孩子似的。”
                     范增一怔,脸上的表情有些猝不及防。慢慢的,他的目光黯淡下去。
                     “是,大王。”他吃力的答道,声音异常苍老。
                


                IP属地:美国37楼2011-03-06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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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7 22:4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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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灞上,汉王刘邦的主营。
                       汉王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皱着眉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杨子怎么这么古怪?”
                       张良站在一旁,摇头道:“臣不知道。军中的考工来看过了,他也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他说这上面有烧炙的痕迹,估计用的时候要生火。”
                       汉王道:“废话。我也知道要生火。石室里那么厚的一层烟灰不是明摆着的吗?可生了火干什么?冶炼?煮食?烤炙?东西搁哪儿?“张良道:“不知道。我总觉得他不会是派这些简单用场的。”
                       汉王道:“那它是派什么用场的?”
                       张良道:“不知道。”
                       汉王道:“不知道,不知道!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不知道的事?你都不知道了还有谁会知道?”
                       张良笑了笑道:“陈可没有说过自己什么都知道。”
                       汉王背着手围着那庞然大物转了一圈,道:“死了一百二十多个人,就得到了这样一个连派什么用场都不知道的东西,这叫什么事?我是不是还要带着这大家伙进汉中?听说那栈道走起来可够呛!”
                       张良道:“正因为为它死了那么多人,所以大王一定要将它带上。大王你想,放置在如此隐秘的地方,又用威力如此巨大的机括守卫着的,会使普通东西吗?”
                       汉王点头道:“嗯,有理!那就听你的。你总是给我出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不过似乎每次都挺灵的。”
                       回到住处,天色已晚。韩信已经两天没睡一个好觉了,此时只觉得精疲力竭,衣服都懒得拖,就和衣往下一躺,闭者眼睛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疲劳贵疲劳,脑子里却还是乱哄哄的不肯静下来。长生树、照心镜、九鼎、秦始皇、东海君……一大堆荒诞不经的怪事纠缠在一起,不停的在脑海里翻腾。
                       很久以后,他才渐渐进入梦乡。
                       在梦里,他见到东海君。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房间里。
                       他觉得东海君的脸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东海君对他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话,他知道那很重要,却一句也记不住,只是干着急。
                       东海君阴森森的笑着,递给他一面镜子。他接过来,看见镜子里是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还在动。反过来,看见是一摊浓浓的鲜血。鲜血慢慢扩散到整面镜子,慢慢的从镜子里渗出来,慢慢沾上他的双手……他恐惧的想:这是梦,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他忽然想到,做梦怎么会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呢?
                       “起火了!起火了!”半夜里有人大喊,惊醒了他的噩梦。他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原来是南边阿房宫方向起的火,离这里有好几十里地,毫不相干。
                       “烧阿房攻关老子屁事!大惊小怪,扰了老子一场好梦!”几个人愤愤地说着,又一头钻回营帐去睡了。
                       还有一些人因为反正睡不着了,索性三三两两站在那儿看火景,指指点点,倾诉着当年来咸阳服徭役时所受的种种苛酷待遇,言语间透出一种复仇的快意。
                       韩信独自站在一旁,默默地望着那一方已被火光映成暗红色的天空。
                       许久,一个声音在旁边轻轻地问:“有何感想?”
                       韩信不由自主地渭叹一声:“何苦呢?都是民脂民膏。”忽然警觉起来,向声音来处望去,道:“谁?”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鸿门一别才几天,这么快就忘却在下了?”
                  


                  IP属地:美国38楼2011-03-06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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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立刻认出了来人,乃是鸿门宴上那个面貌秀美如女子,即某却耍的极其老练的谋士。
                         “原来是张先生,失敬。”韩信一拱手道,“先生是韩国司徒,又是汉王重臣,怎么半夜三更来找我一个项王侍卫来了?”
                         张良一拉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说话。”
                         韩信会意,带着他绕到营帐后面。
                         营帐后停放着一车车粮草。韩信和张良在梁车间穿插行进,四周寂无人声。最后两人登上较大的梁车,坐在那高高的梁草堆上,周围尽皆一览无余。
                         张良道:“鸿门一别,早就想来拜访足下。只是沛公刚被封为汉王,整军入蜀,事务繁多,拖着不让我走。今日才算得闲。”
                         韩信道:“找我做什么?鸿门宴一面之缘,还不值得先生如此挂念吧?”
                         张良看着韩信,微微一笑,道:“关中素称形胜,有崤函之固,山河之险,此诚万世帝王之业也,未可轻弃。”
                         韩信一怔,道:“你……你看到我那篇奏疏了?”
                         张良叹道:“好文章啊——可惜明珠暗投了。”
                         韩信道:“你从哪里看到的?”
                         张良道:“项伯那儿。你真够厉害!知道吗?当时我给你那道奏疏吓出了一身冷汗。项王要是照你说得去做,汉王可真要永世不得翻身了。”
                         “那你放心吧,项王差点把奏疏砸到我脸上。”韩信说道,望向南面阿房宫的冲天大火,叹了口气,“不定都关中而都彭城,是项王最大的失策。一着走错,满盘皆输。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张良道:“项王有你这样的人才而不用,才是他最大的失策。”
                         韩信望向天边的火光,淡淡一笑,道:“幸好他不用。从他入咸阳以来。整个人都变了,拒谏饰非,一意孤行。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年,天下必将为他人所夺。范增倒是忠心,看在项梁的面上辅佐他,我看早晚要被他累死。”
                         张良道:“那你自己呢?总要想条出路吧!你准备怎么办?不至于也当一辈子执戟郎中吧?”
                         韩信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也许是天意。”
                         张良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依你的才华,到哪里不会受到重用?为什么不试试另投明主呢?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嘛。如今是卵石,谁规定只能从一面而终的?”
                         韩信道:“不是为了这个。我想过了,我的所学和性格,注定我这个人只能要么不用,要么大用。不尴不尬的偏裨将佐,我不愿做,也不会做。我需要极大的权力,可又不会为了权力去钻营,也不能忍受漫长的援例提升。然而谁会把权力交给一个毫无官场资历的无名之辈呢?”
                         张良道:“有一个人也许能。”
                         韩信道:“谁?”
                         张良道:“汉王。”
                         “汉王?”韩信眉毛一挑,像是不屑。他料到张良会说刘邦,而且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人。刘邦是目前诸侯之中势力仅次于项羽的人,可是……
                         张良道:“我知道,外面友人说他贪财好色、轻慢士人,可你看他进咸阳以来的作为,是这样的人吗?”
                         韩信道:“我犹豫的正是这一点。他明显是在作伪,而且作得十分高明——你不用替他辩解,这点,你我心里都明白。我没说作伪不好,兵法也讲究虚虚实实嘛,何况他作的又是善行。只是一个善于作为的人是最难预测的,我不干肯定他将来会怎样。”
                    


                    IP属地:美国39楼2011-03-06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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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道:“他出身布衣,将来至少不会亏待百姓吧!”
                           韩信看了张良一言,他怀疑这个聪明人是佯装没听懂,故意拿正话搪塞自己。
                           张良没看韩信,看着前方,像是回答他心中的疑问似的道:“其实,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能一展所长,何必想的那么远?你看,我是韩国人,就因为偶尔和他谈了一次兵法,他就用尽办法吧我从韩王那里要走。可见至少在用人这一点上,他是有足够魄力的。这不就够了?”
                           韩信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家五世为韩国相,你自己又在博浪沙行刺过秦始皇,有家世,有名声,人人都知道你。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无名小卒,汉王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
                           张良道:“我和汉王有约:他先去汉中就职,我替他寻找一个能辅佐他打回关中、夺取天下的大将之才。这把剑,就是我们约定的信物。”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把佩剑,双手递了过去,“剑名‘横尘’,是春秋名匠欧冶子所铸。见剑即拜将,决无迟疑。”
                           韩信没有接剑,道:“让我再想想。”
                           张良道:“那你就慢慢想吧。想到范增对你下了杀手再说。”
                           韩信道:“你……你说什么?”
                           张良道:“项伯告诉我,范增已经在项羽跟前说了几百遍对你要‘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
                           韩信沉默了,望着远方,严重出现了一丝惆怅之色。
                           张良道:“剑,我还是留给你,不管你去不去。因为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得上这把宝剑。我看不出除了你,还有谁配用它。”
                           说完,张良将剑轻轻放在韩信身边,下了粮车,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韩信,用一种诚恳的、推心置腹的声音道:“听我说一句话,不要再挑剔了。我们就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只能在这些人里选,汉王已经是最好的了。”
                           张良坐在高高的粮草堆上,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
                           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
                           不错,这是范增的性格。他了解范增,正如范增了解他。
                           在周围一片冷淡和轻视中,惟有范增给过他安慰和鼓励,也惟有范增赞赏过他的杰出才华,但这和感情无关,这是为了他的啊籍的江山。所以,为了同样的理由,范老先生也可以毫不留恋地将他置于死地。他知道。
                           因为如果他是范增,也会这么做的。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慢慢地从身边拿起“横尘”剑,抽剑出鞘。
                           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好剑!
                           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得上这把宝剑。
                           真正的英雄?有谁这样称许过自己?他心里一阵酸楚。
                           韩信赶上了汉王的大军。那时大军正行走在栈道上,两侧是无可攀援的绝壁,底下是目力勉强可及的深谷。走在木板架成的栈道上,仿佛走在半空中,令人胆战心惊,不敢多往下看。
                           长长的栈道,终于走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忽然,队伍后面有人惊叫起来:“不好!栈道着火了!”
                           众人回头望去,果然见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士卒们惊慌起来:“快!快去救火!栈道烧毁,我们就回不去了。”
                           队伍开始骚动。
                           “谁也不许去”一名将官道;“谁说我们要回去的?火是汉王命人放的,就是为了向项王证明咱们没有异心!”
                           士卒们面面相觑,愣了好久,忽然,一个小兵向东一跪,器喊道:“爹、娘,儿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器喊声旋即响成了一片。大家都是从崤山以东来的,没想到仗打完了,家乡却顺不去了,人人器天抢地,痛不欲生。
                           除了韩信。
                           好计!他微微颔首,一把火就烧掉了项羽的戒心,也烧掉了楚军追击的可能,这下汉王安全了。
                           队伍在一块略为平坦的地方扎营休息一名校尉带韩信去见汉王。
                      


                      IP属地:美国40楼2011-03-06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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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与他的丞相兼同乡老友萧何说话:“老萧,我越想越不对头。你说这张良会不会是在耍我?什么‘消除项羽的戒心’!这摆明了是自绝后路,哼!我看他八成是见我落势了,就把我往汉中一扔,跑回他的韩王那儿去了。”
                             韩信心里发笑。
                             萧何道:“大王,别胡思乱想,子房不是这样的人。烧栈道确实是利大于弊。烧了桡道。我们将来也许是麻烦点。可要不烧,现在就会有麻烦。栈道可以以让我们去,也可以让项心攻进来啊!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能挡得住项羽一击吗?”
                             汉王道:“可栈道你们看了,修复起来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到人马备足栈道修复,打回三秦夺取天下,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老子今年可……
                             萧何咳嗽一声,道:“大王。”
                             汉王道:“瞧你那臭讲究!好!好!寡人今年可五十多岁了,难道叫寡人打一辈子江山,做一天天子?”
                             萧何道:“大王不要想得那么悲观嘛,只要子房先生找到的大将之才一到,一切就好办了。”
                             汉王嘀咕着道:“大将之才,大将之才,他自己不也有这份才吗?还找会么找?哼!我看他就是想开溜,找什么借口。”
                             萧何笑道:“大王,你讲讲理吧!他那张脸和女人一样,体质又不好,连马都不能多骑,能带兵打仗吗?”
                             汉王用马鞭拨弄着地上一只甲虫,嘟嘟囔囔地道:“孙膑还是瘸子呢,不一样能当主帅?”
                             萧何道;“孙膑是副帅,主帅是田忌。就是因为他腿不好,才只能在幕后出出主意的。”见汉王还有点不甘心的样子,怕他再胡搅蛮缠下去,就笑笑站起来,到一这指挥扎营的事去了。
                             校尉乘机拉着韩信上前;“禀报大王,这个人是从楚军那儿投奔的。”
                             汉王抬了抬眼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韩信道:“韩信,淮阴人。”
                             汉王道:“你在项羽手下是做什么的?”
                             韩信道:“执戟郎中。”
                             汉王道:“哦,三百石。那你就做个连敖吧,不升不降,还是三百石。”
                             连敖?去计算军粮出入?韩信有些好笑。横尘剑就挂在他腰间,只要他拿出来……
                             那校尉推了了一下:“还不快谢恩!”
                             算了,连敖就连敖吧。先干起来再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现在人还没想好出蜀入秦的计策,单凭他人的推荐百获取高位,也没什么意思。这样想着,韩信跪下道:“谢大王。”
                             汉王挥手,继续没精打采地用马鞭逗弄那只甲虫。
                             韩信回到营里,几个人好奇地围上来。
                             “你真做过楚霸王的执戟郎中?那你是不是天天能见到他了?他长什么样?”
                             “哎!听说楚霸王是重瞳子,是真的吗?”
                             “好运气,一上来就俸三百石。我们这位老哥也是从那边来的,就捞了个‘上造’的空爵。”
                             “咦!你这把剑不错,哪里打的。”
                             “别动!韩信道:“朋友送的。”
                             到南郑后,国为对东归不抱希望,许多人都不思进取,开始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包括汉王。南郑城城逐渐充斥了斗鸡走马、呼卢喝雉之声。
                             管个粮仓对韩信没什么难的。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心算又快。成千上万石军粮的出入,他连算筹都不用,眼睛看,手中记,口中报,从无差错。经年混乱的账目,他两天就理清了。几个和他共事的人乐坏了,直夸他能干。
                        


                        IP属地:美国41楼2011-03-06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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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在宫里,但他很忙。
                               他忙着看斗鸡。
                               “上啊!上啊!死铜冠,你瘟啦?快上啊?”汉王又叫又跳。
                               夏候婴是汉王的老朋友了,所以才被允许在如此繁忙的情况下打扰他一会儿。
                               汉王眼睛盯着斗场,心不在焉地听完夏候婴的介绍,道:“那升他的官就是了。他现在作什么?”
                               夏候婴道:“连敖。”
                               汉王道:“那就升他做治粟吧!”
                               夏候婴道:“大王,韩信不是普通人……”
                               汉王猛地兴奋地站起来,叫道:“快!快!啄它脑门!干得好,蹬啊!对,当心……”
                               夏候婴愕然地看着汉王,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退下了。
                               当夏候婴怀着歉意把新的任命告诉韩信时,韩信只是笑笑。除了笑笑,他还能怎样呢?治粟都尉,秩一千石。这样的不次拨擢,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几天前还和他一起共事的吏役们羡慕地目送他去就任新职。他知道他的奇遇将被他们添油加醋地说上一年。
                                   他开始做一个治粟都尉应该做事的,但他对这一切毫无兴趣。
                               升任治杰都尉的惟一好处,就是现在他有资格查阅相府的图籍文书了。
                               丞相萧何从咸阳秦宫中搜集来的大量图籍,如今全被堆在一间空房里,无人过问。韩信找到掌书令史,要他打开来看看。
                               掌书令史名叫张苍,个子挺高,脸色白皙,一副精明儒雅的样子。据说他做过秦朝的御史,熟习律令文书,所以萧何叫他来管相计的各类文书。
                               张苍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道:“像大人您这样的可真不多,如今边丞相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韩信道:“这些不就是丞相亲自收集来的吗?”
                               张苍道:“是啊,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困在这……”说话间,门已被打开,张苍走进去,继续道:“困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鬼地方,这些不都是一堆废物吗?”
                               韩信跟进去。站在房中,看着四周那一卷卷、一层层堆到几近屋顶的帛书简册,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这里汇集了天下最珍贵的军政资料:各地的军事要塞、户口多寡、土地肥瘠、城防强弱、百姓贫富……站在这当中,他几乎能感觉到昔日帝国强劲的权力脉搏的跳动。然而,就是如此珍贵的文件,如今却冷冷清清地随意堆放在这里,无人关心无人过问。
                               “您要找什么?”张苍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韩信道:“地图。”
                               张苍道:“嗯,地图……在这里。要哪个地方的?这一层是东边的,这一层是东南……”
                               韩信道:“我要西南。”
                               “西南?”张苍回过头来,“大人,您要西南的?”
                               韩信道:“是的。”
                               张苍若有所思地看着韩信,道:“如果大人是想替汉王找一条回关中的路,我劝大人还是别费这个心了。”
                               韩信道:“为什么?”
                               张苍道:“没用的。丞相早就找过了,也早就死心了。现在丞相正在考虑重修栈道。”
                               韩信摇摇头,道:“那不是办法。把地图给我,我再看看。”
                               张苍叹了口气,从木架上抽出两卷帛图,道:“这是《关中形势》,这是《褒谷舆图》,你对照着看吧。”
                               韩信将图摊在一张几案上,仔细看了起来。
                               张苍看着他,摇了摇头,拿起一柄拂尘,走到一边去为简册掸灰,顺手整理整理。
                               韩信看了半个时辰,然后将图卷起,交还给张苍。
                               张苍道:“怎么样?”
                               韩信道:“你说的不错,是没办法了。”
                               张苍道:“就是呀,要有路咱们还用窝在这地方?项王已回彭城,正是咱们出兵三秦的好时机啊。”
                               韩信不由地看了张苍一眼,觉得这个小小的相府文吏也颇有见识,有心和他多聊几句,但想想还是住口不言了就算能谈出名堂又能怎样?如今自己算是什么身份、难道还有资格起用人家?
                               这样想着,韩信走到一排排木架前,随手抽出几册简牍看了看,又放回去。再走几步,看到一个极高的架子,自上而下摆满了帛图。
                          


                          IP属地:美国44楼2011-03-06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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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声,张苍的手一下按在那木匣上。“大人,”张苍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别看!”
                                 韩信诧异地回过头来,道:“怎么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张苍道:“一幅……画像。”
                                 韩信笑道:“那有什么好紧张的?秦朝已经灭亡了,还有什么人的画像要搞得这么隐秘打开给我看看啊!”
                                 张苍道:“不!不!大人,听我一句话,真的别看。”
                                 韩信越发奇怪,道:“为什么?”
                                 张苍道:“因为他……他不是人,是妖孽。”
                                 韩信道:“你说什么?”
                                 张苍两眼望着前方,用一种奇特的、混和了恐惧和憎恶的声音道:“他是一个妖孽,真正的妖孽。他会带来最可怕的厄运。我……我不想再见到他,甚至他的画像。我曾想把这画像烧毁的,可终究还是不敢。他是有着真正神通的,我怕连他的画像也带有邪异之力……”
                                 韩信注视着张苍。
                                 这个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儒雅之吏,此刻脸色苍白,眼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恐惧之色,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韩信心中一动,道:“你说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张苍道:“不,我……我不想提到他…….”
                                 韩信道:“‘他’叫什么名字?”
                                 张苍道:“大人,   你别问了…….”
                                 韩信道:“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张苍惊讶地抬头。韩信看着他,目光中有某种坚定的东西。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张苍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道:“他用的是化名,自称叫……东海君。”
                                 治粟都尉内室。
                                 几案上静静地放着那只颜色陈旧的漆金木匣,韩信坐在几案前看着。
                                 匣子还没打开,开启匣子的钥匙就在他手里。是张苍给他的。
                                 如果大人一定要看,张苍诚恳地道,也最好看后就把它忘掉。大人,相信我,那妖孽真的会带来厄运。
                                 真的么?这个神秘的术士真有那么可怕?秦始皇真的是因为他而日益昏聩?帝国真是因为他而走向灭亡了?
                                 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这世上真有什么神仙鬼怪。当初听仲修讲那个离奇的故事,他就认定那只是一出幻术与技巧杂糅的骗局。那术士可以骗过秦始皇,骗过仲修,甚至骗过师傅尉缭的眼睛,但一定骗不过他的。他相信产,只要有足够多的资料,他就能找出这个术士的破绽,戳穿这出骗局。然而没过多久,咸阳就被项羽焚烧劫掠一空,一切可寻的线索就此中断,他以为真相将永远埋没在宫殿的废墟下了。     
                                 不料,就像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安排似的,仅仅几个月后,就在这偏远的南郑,他再次接近了真相。
                                 机会来的那么快,这么轻易,以致他几乎有些来不及接受。漆金木匣放在眼前,匣面的云气玄鸟依然繁复精致,只是颜色已有些暗淡。这种在许多宫廷器物上都可以见到的图案,此刻看来竟有些诡异。
                                 真相也许就在这木匣之中,而开启它的权力,就在他手中。那术士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让这木匣凭空消失吧?然而他一时竟有些不敢动手。
                                 怎么回事?难道他内心深处竟也开始相信那个东海君的妖术了?
                                 不!不会的!怪力乱神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叫他害怕过。他理智而冷静,对于这个世界向来有自己的看法和信仰,坚信人的智慧终能解开一切谜团。那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IP属地:美国49楼2011-03-06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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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0-17 22:3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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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赫一时的秦朝到底为什么这么快就从内部开始糜烂?这正常吗?此前哪个朝代的兴衰周期有这么短?难道那个神秘的东海君——或者叫沧海客……真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
                                   那他所图的有是什么?天下大乱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
                                   萧何没有注意到韩新的心事,他已经听得完全入迷。对时局这样别开生面的分析,他还是头一回听到,又是新奇,又是佩服,连连催韩信继续谈下去。
                                   谈完时局,再谈治军,又谈治国……
                                   谈到天黑,萧何喜不自胜的道:“汉国有你这样的人才,何愁不兴?我要进宫!我要立刻去见大王!”
                                   萧何兴冲冲的走了。韩信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用的。
                                   萧何现在的反应,就和夏侯婴与他进行过那番长谈之后一样。但他知道,没有用的。
                                   汉王东归无望,早已懒得继续扮演一个礼贤下士的明君了。如今就算管、乐再生,他也不会感兴趣的。
                                   “老萧!你烦不烦?”汉王一只脚踩在几案上,捋起袖管掷下一把骰子,头也不抬的道:“我就是不想提拔他!三个月升到治粟都尉还不够?我窝在这鬼地方又有谁来提拔我……咦,该谁走了?继续啊!”
                                   萧何道:“大王,他的才能胜臣十倍,让他管理军粮真的是大材小用……”
                                   “狗皮大材!你没听说他在淮阴是钻人家裤裆的事?重用这样的人,你不怕难看我还嫌丢脸呐!”说着,汉王又抓起骰子掷了一把,“呸!看看,手气都叫你搅臭了!别烦了好不好?”
                                   萧何道:“大王,我看得出。此人思虑深沉,自有主见。他的忍辱负重,必是因为所图大者,不肖与市井小人争闲气。再说……”
                                   “你还有完没完?”汉王“啪”的扔下手中的投资,直起身子恶狠狠的道,“我可警告你:从现在开始,别再拿那小子的是来烦我!再烦我我就叫人把你锁猪圈里去,你有话游说那些猪去!”骂完一头扎进那群赌友堆里,“看什么看,继续!”
                                   萧何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王。
                                   多年知交,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人们所作出的一切高姿态,都无非是为了攫取某种利益。一旦确切知道那利益已不可能得到,就算是圣人也会立刻撕下那些假面具,暴露出压抑已久的本性。
                                   这一点,忠厚的萧何也许不知道,但是韩信知道得很清楚。
                                   所以,他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他还年轻,他要趁着自己还有足够的精力翻越山岭,逃出这个被崇山峻岭包围着的小王国。
                                   整理好公文,留下书信和“衡尘”宝剑,他骑着来时的那匹马走了。
                                   可是,到哪里去呢?他骑在马上,茫然的想。
                                   以他敏锐的目光,早已看出:如今天下势力大的,是楚霸王项羽;潜力最大的,是汉王刘邦,余者皆不足道。现在,他背弃了项羽,又逃离了刘邦,天下之大,哪里才是他的身之地呢?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走吧!走吧!走了再说。
                                   他骑着马,穿行在莽莽山林之中。天黑了,四周不时传来了鸱鹄的怪叫,豺狼的夜嗥。山风吹过深谷,发出“呜呜”的声音,忽高忽低,忽洪忽细,仿佛是原野上飘荡无依的幽灵,凄清而可怖。
                                   这些都不能阻挡他的,他继续驱马前行。
                              


                              IP属地:美国51楼2011-03-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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