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非日常一
扬州的晨雾总裹着股江水的潮冷，十日来压在众人心头不散。衙门外的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滑，白龙的身影已在晨光里立了半个时辰。他手中细剑斜指地面，剑穗上的冰纹玉坠随动作轻晃，剑光划开晨雾时，竟带着点广陵潮的清冽。自茶楼一战后，他每日都在此练剑，似要把心境里的繁杂思绪都掰开揉碎jin剑招里。
不远处的树下，雨雨正踮脚模仿着白龙的招式。他握着把长剑，胳膊僵得像生了锈，剑招东倒西歪，连晨风吹动衣摆都能让他晃一下。“你这模样，练到明年也摸不着门道。” 茗痕漪提着水桶从巷口出来，桶沿晃着水，笑出了声。他放下水桶，指着白龙的剑势：“你看这剑法，时而聚如广陵潮涌，裹着气劲逼得人喘不过气；时而散如孤舟凌波，剑尖擦着对方刀刃滑过去，眨眼就到咽喉。是广陵剑法，传自江南武学世家，哪是你这三脚猫功夫能学的？你若想学点真本事，等局势安稳些，我教你。”
雨雨点点头，盯着白龙收剑的动作，手臂卸了力，剑从手心滑落而下，“当”地砸在石板上。他望着剑身上的露水，眉头拧成了结，像是在琢磨什么，又像是被这剑法背后的门道镇住，半天没吭声。
日头爬高时，蓝蓝换了身粗布短褂，混迹在扬州街头的人群里。他刚走过酒楼转角，余光突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北镇抚司百户蝎子正从楼里出来，这人是自己的死对头。蓝蓝的脚步顿了顿，放轻步伐悄摸摸跟上去，直到跟着蝎子七拐八拐钻进条窄巷，才猛地飞扑上前。
蝎子旋身掌劈蓝蓝左肩，蓝蓝抬臂格挡，“啪”的脆响里两人各退半步，小臂皆麻。蓝蓝左肘顶心口、右腿扫脚踝，蝎子脚尖点地飘身避过，下落时握拳砸向她肘尖，拳肘相撞。蓝蓝瞅准破绽，膝盖顶向蝎子小腹，趁她弯腰时，一把将人按在墙上，手臂抵着她的咽喉：“你怎么会在扬州？”
“怎么？做贼心虚了？”蝎子喘着气，笑里藏刀，“我可听说了，你们在扬州抓的官员、刺客，没一个活口，怕不是想瞒着什么？”
“一派胡言！”蓝蓝的手刚收紧，就听见巷口传来脚步声。小忍拎着个铁尺走过来，细软跟在后面，手按在腰间的无常簿上。蝎子趁机发力，挣脱蓝蓝的钳制，转身就往巷外跑，转眼就没入人群。
“蓝蓝，那日茶楼一战，你怎么不使出这般全力？” 细软的声音冷得像冰，伸手就去掏无常簿，“若不是白龙和飓风出手，吴敏之当场就死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朝廷命官？我这就把你记下来，回京城禀明指挥使！”
“呃，就是就是！”小忍也凑上来，铁尺在五指间滑动，似转笔一般转了个圈，“你有什么猫腻，最好早点交代，不然我天天跟着你，看你能藏多久！”
蓝蓝瞥了两人一眼，嘴角的弧度含着抹嘲讽：“我做事，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细软，“倒是你，我刚收到匿名举报，说你暗通山东民变，私藏钱粮，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小忍和细软在原地，小忍看了眼细软，默默跟了上去，脚步里带着点警惕。
巷外的茶摊正飘着烟火气。梅子盘腿坐在长凳上，怀里抱着个酒坛，正唾沫横飞地吹牛：“上次在苏州抓盐枭，我一刀就劈了那贼人的刀鞘！还有去年查漕运劫案，我跟着白龙追了三天三夜，最后在船上把那伙人全拿下了！”
谱尼坐在对面，听得眼睛发亮。他端着茶杯，慢悠悠道：“我当年科举中了进士，本该进礼部当主事，结果指挥使看中我识得密码，硬是把我调去了南镇抚司。说起来，还是你们武人自在，不像我们，天天对着一堆文书。”
梅子听得得意，举起酒坛就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她身边的三水和希西倒安静，两人捧着茶碗，眼神时不时扫过街头，像是在留意什么。直到细软的身影晃过来，三水才悠悠开口：“过来坐会儿吧，喝碗茶暖暖身子。”
“没工夫闲聊。” 细软的脚步没停，语气里满是烦躁。
“妹妹，你今天怕是走不了。” 希西突然站起身，脸色沉得吓人。
梅子的酒坛停在嘴边，眨了眨眼：“咋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不了了？”
“哼，还不是京城出了大事。”456 哼着小曲从巷口出来，一脚蹬在梅子的凳腿上，凳子晃了晃，梅子手里的酒差点洒出来，“你还不知道？信王摇身一变成了新皇上！咱们在江南等了十日没消息，就是因为宫里乱了套了！崔应元崔大人前几日直接被内卫拿下了！谁还有心思管咱们这些在外头的人？”
细软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溜圆：“崔大人是指挥使，他都被拿下了？那魏公公没动作？”
“魏公公？”希西从怀里掏出张密旨，“刚接到的密旨，韩大人要我们…… 拿了你爹。”
“哐当”一声，梅子手里的酒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混着瓷片溅在地上，她愣愣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三水叹了口气，补充道：“韩大人怀疑你爹藏了两样东西。其一是告发袁崇焕的密信，其二是那本《宝船监造纪要》。”
“这怎么可能？”谱尼皱起眉，“江南织造府总管也是朝中大员，怎能说拿就拿？”
细软盯着地上的瓷片，脸色从白转青，又慢慢平静下来。她攥紧了腰间的刀，声音轻得像风：“我没事。当年家里把我送到京城寄养，我就暗下决心，不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 三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安慰。
“说得轻巧。”456在一旁冷笑，“你爹倒了，你在京城就没了一丁点价值，你这身锦衣卫的官皮，怕是也保不住喽！”
“嘴巴放干净点！”希西猛地瞪向456，声音提得高。三水拉了拉希西的胳膊，又看向谱尼和梅子：“你们俩帮着照看会儿细软，别让她出事。我们先回去。” 两人点头应下，看着三水和希西的身影消失在街口，茶摊的气氛又沉了下来。
夜幕降临时，哀风铃独坐房内，手指摩挲着锦衣卫腰牌。牌面上的缠枝莲纹被磨得发亮，可她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纹样，眼里却满是疲惫。她总觉得大明要变天，这场风波不会轻易过去，与其留在扬州等死，不如去找在湖南当差的哥哥。思及此，她起身换了素色便装，把腰牌掷在桌角，一推开门，就撞进个黑影里。
“你要去哪？”南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等哀风铃反应，他指尖一弹，枚毒针就扎进了她的脖颈。哀风铃的身体猛地僵住，她神情痛苦，双手紧抓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起来，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南比满意地看着她的尸体，嘴角扬起笑意：“我不愧是第一智囊，小事一桩。”
南比的脚还未踏出这处院子，突然一道寒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蒙面人的声音冷似手中的刀光：“不许动！跟我回去！”
南比的脸色瞬间变了，忙不迭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山东农民起义军的副将，你放了我，我必有重谢！”
蒙面人顿了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暗骂一声：“妈的，找错人了！”她一个手刃打在南比的后颈，南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蒙面人把他拖回屋里，又灌下一碗毒药，才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两个时辰后，南比在睡梦中轻哼了两声，身体渐渐失了温度。窗外的风卷着槐叶，落在窗台上，像在为这乱世里又一条逝去的人命，低低叹息。
扬州的晨雾总裹着股江水的潮冷，十日来压在众人心头不散。衙门外的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滑，白龙的身影已在晨光里立了半个时辰。他手中细剑斜指地面，剑穗上的冰纹玉坠随动作轻晃，剑光划开晨雾时，竟带着点广陵潮的清冽。自茶楼一战后，他每日都在此练剑，似要把心境里的繁杂思绪都掰开揉碎jin剑招里。
不远处的树下，雨雨正踮脚模仿着白龙的招式。他握着把长剑，胳膊僵得像生了锈，剑招东倒西歪，连晨风吹动衣摆都能让他晃一下。“你这模样，练到明年也摸不着门道。” 茗痕漪提着水桶从巷口出来，桶沿晃着水，笑出了声。他放下水桶，指着白龙的剑势：“你看这剑法，时而聚如广陵潮涌，裹着气劲逼得人喘不过气；时而散如孤舟凌波，剑尖擦着对方刀刃滑过去，眨眼就到咽喉。是广陵剑法，传自江南武学世家，哪是你这三脚猫功夫能学的？你若想学点真本事，等局势安稳些，我教你。”
雨雨点点头，盯着白龙收剑的动作，手臂卸了力，剑从手心滑落而下，“当”地砸在石板上。他望着剑身上的露水，眉头拧成了结，像是在琢磨什么，又像是被这剑法背后的门道镇住，半天没吭声。
日头爬高时，蓝蓝换了身粗布短褂，混迹在扬州街头的人群里。他刚走过酒楼转角，余光突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北镇抚司百户蝎子正从楼里出来，这人是自己的死对头。蓝蓝的脚步顿了顿，放轻步伐悄摸摸跟上去，直到跟着蝎子七拐八拐钻进条窄巷，才猛地飞扑上前。
蝎子旋身掌劈蓝蓝左肩，蓝蓝抬臂格挡，“啪”的脆响里两人各退半步，小臂皆麻。蓝蓝左肘顶心口、右腿扫脚踝，蝎子脚尖点地飘身避过，下落时握拳砸向她肘尖，拳肘相撞。蓝蓝瞅准破绽，膝盖顶向蝎子小腹，趁她弯腰时，一把将人按在墙上，手臂抵着她的咽喉：“你怎么会在扬州？”
“怎么？做贼心虚了？”蝎子喘着气，笑里藏刀，“我可听说了，你们在扬州抓的官员、刺客，没一个活口，怕不是想瞒着什么？”
“一派胡言！”蓝蓝的手刚收紧，就听见巷口传来脚步声。小忍拎着个铁尺走过来，细软跟在后面，手按在腰间的无常簿上。蝎子趁机发力，挣脱蓝蓝的钳制，转身就往巷外跑，转眼就没入人群。
“蓝蓝，那日茶楼一战，你怎么不使出这般全力？” 细软的声音冷得像冰，伸手就去掏无常簿，“若不是白龙和飓风出手，吴敏之当场就死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朝廷命官？我这就把你记下来，回京城禀明指挥使！”
“呃，就是就是！”小忍也凑上来，铁尺在五指间滑动，似转笔一般转了个圈，“你有什么猫腻，最好早点交代，不然我天天跟着你，看你能藏多久！”
蓝蓝瞥了两人一眼，嘴角的弧度含着抹嘲讽：“我做事，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细软，“倒是你，我刚收到匿名举报，说你暗通山东民变，私藏钱粮，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小忍和细软在原地，小忍看了眼细软，默默跟了上去，脚步里带着点警惕。
巷外的茶摊正飘着烟火气。梅子盘腿坐在长凳上，怀里抱着个酒坛，正唾沫横飞地吹牛：“上次在苏州抓盐枭，我一刀就劈了那贼人的刀鞘！还有去年查漕运劫案，我跟着白龙追了三天三夜，最后在船上把那伙人全拿下了！”
谱尼坐在对面，听得眼睛发亮。他端着茶杯，慢悠悠道：“我当年科举中了进士，本该进礼部当主事，结果指挥使看中我识得密码，硬是把我调去了南镇抚司。说起来，还是你们武人自在，不像我们，天天对着一堆文书。”
梅子听得得意，举起酒坛就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她身边的三水和希西倒安静，两人捧着茶碗，眼神时不时扫过街头，像是在留意什么。直到细软的身影晃过来，三水才悠悠开口：“过来坐会儿吧，喝碗茶暖暖身子。”
“没工夫闲聊。” 细软的脚步没停，语气里满是烦躁。
“妹妹，你今天怕是走不了。” 希西突然站起身，脸色沉得吓人。
梅子的酒坛停在嘴边，眨了眨眼：“咋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不了了？”
“哼，还不是京城出了大事。”456 哼着小曲从巷口出来，一脚蹬在梅子的凳腿上，凳子晃了晃，梅子手里的酒差点洒出来，“你还不知道？信王摇身一变成了新皇上！咱们在江南等了十日没消息，就是因为宫里乱了套了！崔应元崔大人前几日直接被内卫拿下了！谁还有心思管咱们这些在外头的人？”
细软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溜圆：“崔大人是指挥使，他都被拿下了？那魏公公没动作？”
“魏公公？”希西从怀里掏出张密旨，“刚接到的密旨，韩大人要我们…… 拿了你爹。”
“哐当”一声，梅子手里的酒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液混着瓷片溅在地上，她愣愣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三水叹了口气，补充道：“韩大人怀疑你爹藏了两样东西。其一是告发袁崇焕的密信，其二是那本《宝船监造纪要》。”
“这怎么可能？”谱尼皱起眉，“江南织造府总管也是朝中大员，怎能说拿就拿？”
细软盯着地上的瓷片，脸色从白转青，又慢慢平静下来。她攥紧了腰间的刀，声音轻得像风：“我没事。当年家里把我送到京城寄养，我就暗下决心，不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 三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安慰。
“说得轻巧。”456在一旁冷笑，“你爹倒了，你在京城就没了一丁点价值，你这身锦衣卫的官皮，怕是也保不住喽！”
“嘴巴放干净点！”希西猛地瞪向456，声音提得高。三水拉了拉希西的胳膊，又看向谱尼和梅子：“你们俩帮着照看会儿细软，别让她出事。我们先回去。” 两人点头应下，看着三水和希西的身影消失在街口，茶摊的气氛又沉了下来。
夜幕降临时，哀风铃独坐房内，手指摩挲着锦衣卫腰牌。牌面上的缠枝莲纹被磨得发亮，可她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纹样，眼里却满是疲惫。她总觉得大明要变天，这场风波不会轻易过去，与其留在扬州等死，不如去找在湖南当差的哥哥。思及此，她起身换了素色便装，把腰牌掷在桌角，一推开门，就撞进个黑影里。
“你要去哪？”南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等哀风铃反应，他指尖一弹，枚毒针就扎进了她的脖颈。哀风铃的身体猛地僵住，她神情痛苦，双手紧抓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起来，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南比满意地看着她的尸体，嘴角扬起笑意：“我不愧是第一智囊，小事一桩。”
南比的脚还未踏出这处院子，突然一道寒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蒙面人的声音冷似手中的刀光：“不许动！跟我回去！”
南比的脸色瞬间变了，忙不迭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山东农民起义军的副将，你放了我，我必有重谢！”
蒙面人顿了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暗骂一声：“妈的，找错人了！”她一个手刃打在南比的后颈，南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蒙面人把他拖回屋里，又灌下一碗毒药，才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两个时辰后，南比在睡梦中轻哼了两声，身体渐渐失了温度。窗外的风卷着槐叶，落在窗台上，像在为这乱世里又一条逝去的人命，低低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