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日常一
盐商别院的厮杀余味还缠在衣角，众人往扬州驿站去时，脚步都比来时沉了几分。衣摆上的血渍半干，风一吹就发脆，黏腻的血腥味在鼻腔内挥之不去，似乎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墨灵走在最前，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里忽明忽暗。大奔殒命的驿站门口已围了圈官兵，皂色制服列得齐整，腰间长刀悬着，眼神都透着戒备。
驿站大门挂着块新贴的“封”字木牌，漆皮剥落的门框上还沾着点泥。墨灵亮了锦衣卫令牌，官兵才侧身让开。刚踏进门，小忍就先一步冲了进去。他蹲在大堂中央的八仙桌旁，指尖扫过桌面的木纹，又掀开桌下那只青布钱袋，袋口的银线没断，倒出一堆铜钱。
“钱财都在。”小忍直起身，把钱袋丢回原位，语气肯定，“不是图财，这就是冲着杀人来的。”这话刚落，三水也从外头进来了，额角沾着层薄汗，说是刚跟知府的部下搭完话。“知府的人说，” 她喘了口气，眼神扫过驿站里的人，“这里头唯一少的东西，是大奔本人随身带的那本《宝船监造纪要》。”
“宝船……” 谱尼凑过来，眉头拧成了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去年城南王恭厂天变，半个京城的房都炸没了，死了上万人；今年倒好，先是巡抚，再是内阁大学士，这朝廷的重臣，倒成了靶子，悄个咪的几天死一个，真不太平。”
梅子听得发愣，她扯了扯身边小八的衣袖，语气里带着点茫然：“八哥，《宝船监造纪要》是做什么用的？”
小八正蹲在门槛上剥花生，壳子扔了一地，闻言抬眼笑出了牙：“这你都不知道？”他刚要往下说，小忍就拎着张方凳“哐当”放在他身边，往凳面上一坐，眼里满是好奇：“都自己人，别卖关子，快说。”
小八嚼了颗花生，啧了一声，声音压得低了些：“上个月皇上在太夜池游船，你们没听说？”
“我们天天在外头跑线索，哪有你消息灵通。”456头也不抬地怼了句。
小八也不恼，吐了花生壳：“大奔本人就是管这宝船监造的，那新造的船刚下水没半个月，皇上一上去，诶，就沉了！”他顿了顿，眼神又暗了暗，“好几个小内官没来得及救，都沉在池子里喂鱼了。皇上是捞上来了，可受了寒，染了肺痨，太医院的药吃了一堆，也不见好。”
“您这话要是传出去，东厂的魏公公可更得着急上火了。” 茗痕漪突然开口，他手里转着支毛笔，笔尖悬在半空，语气里带着点揣度，“皇上病重，这正是他老人家表忠心的时候。”
哀笑走过来，顺脚给了茗痕漪屁股一下，留下半块灰脚印。“你懂个屁！”哀笑粗着嗓门，唾沫横飞，“三年前左副都御史杨涟大人参魏公公二十四大罪，结果呢？魏公公一根头发都没掉，倒把东林党杀得一败涂地！六部、三法司、二十四衙门，各州、道、府都有我们的人，现在是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
“为啥呀？”梅子听得睁大了眼，语气里满是不解。
“为啥？”一道嗓音随着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二狗提着盏灯笼现出身形，灯笼光晃得人脸上明暗不定，“皇上宠信呗！西北匪患、山东民变，东北又有皇太极，皇上没他老人家不行啊。”
456冷哼了一声，眼神扫过众人：“可现在皇上病重，万一有个不测，这天一变，魏公公的前途怎么算？我们这些人的前途，又怎么算？ 他嘴角勾出点冷笑，“魏公公现在怕是干着急呦。”
话落，周围几人都笑了。三水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槐树，小声念叨着：“督造宝船的是内官监，魏公公的人管着…… 怪不得接连有人掉脑袋。”
“一个个都很闲是吧？”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众人立马住了嘴，各自拎着东西散开到驿站各处，方才的松弛劲儿一扫而空。热热踩着石阶走进来，官服下摆扫过门槛，眼神扫过驿站里的人，没一个敢跟她对视。
“姈大人在楼上查书房，你们在这儿嚼舌根，想挨军棍？”热热的语气没半点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谱尼凑到哀笑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这个热热是什么来头啊？气场这么强。”
哀笑正蹲在桌下查暗格，指尖摸着个硬物，头也不抬地应着：“听说是甘肃军户的女儿，身手好被指挥使看中，调去南镇抚司才三年，就从小旗官升到了百户，本事着呢。”
楼上的烛火晃了晃，小姈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手里似乎捏着图纸。驿站外的风卷着槐叶飘进来，落在孤单的方凳上。冷意顺着门缝往里渗，与每个人的衣襟纠缠不清，像这案子里扯不清的线，绕来绕去，没个尽头。
盐商别院的厮杀余味还缠在衣角，众人往扬州驿站去时，脚步都比来时沉了几分。衣摆上的血渍半干，风一吹就发脆，黏腻的血腥味在鼻腔内挥之不去，似乎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墨灵走在最前，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里忽明忽暗。大奔殒命的驿站门口已围了圈官兵，皂色制服列得齐整，腰间长刀悬着，眼神都透着戒备。
驿站大门挂着块新贴的“封”字木牌，漆皮剥落的门框上还沾着点泥。墨灵亮了锦衣卫令牌，官兵才侧身让开。刚踏进门，小忍就先一步冲了进去。他蹲在大堂中央的八仙桌旁，指尖扫过桌面的木纹，又掀开桌下那只青布钱袋，袋口的银线没断，倒出一堆铜钱。
“钱财都在。”小忍直起身，把钱袋丢回原位，语气肯定，“不是图财，这就是冲着杀人来的。”这话刚落，三水也从外头进来了，额角沾着层薄汗，说是刚跟知府的部下搭完话。“知府的人说，” 她喘了口气，眼神扫过驿站里的人，“这里头唯一少的东西，是大奔本人随身带的那本《宝船监造纪要》。”
“宝船……” 谱尼凑过来，眉头拧成了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去年城南王恭厂天变，半个京城的房都炸没了，死了上万人；今年倒好，先是巡抚，再是内阁大学士，这朝廷的重臣，倒成了靶子，悄个咪的几天死一个，真不太平。”
梅子听得发愣，她扯了扯身边小八的衣袖，语气里带着点茫然：“八哥，《宝船监造纪要》是做什么用的？”
小八正蹲在门槛上剥花生，壳子扔了一地，闻言抬眼笑出了牙：“这你都不知道？”他刚要往下说，小忍就拎着张方凳“哐当”放在他身边，往凳面上一坐，眼里满是好奇：“都自己人，别卖关子，快说。”
小八嚼了颗花生，啧了一声，声音压得低了些：“上个月皇上在太夜池游船，你们没听说？”
“我们天天在外头跑线索，哪有你消息灵通。”456头也不抬地怼了句。
小八也不恼，吐了花生壳：“大奔本人就是管这宝船监造的，那新造的船刚下水没半个月，皇上一上去，诶，就沉了！”他顿了顿，眼神又暗了暗，“好几个小内官没来得及救，都沉在池子里喂鱼了。皇上是捞上来了，可受了寒，染了肺痨，太医院的药吃了一堆，也不见好。”
“您这话要是传出去，东厂的魏公公可更得着急上火了。” 茗痕漪突然开口，他手里转着支毛笔，笔尖悬在半空，语气里带着点揣度，“皇上病重，这正是他老人家表忠心的时候。”
哀笑走过来，顺脚给了茗痕漪屁股一下，留下半块灰脚印。“你懂个屁！”哀笑粗着嗓门，唾沫横飞，“三年前左副都御史杨涟大人参魏公公二十四大罪，结果呢？魏公公一根头发都没掉，倒把东林党杀得一败涂地！六部、三法司、二十四衙门，各州、道、府都有我们的人，现在是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
“为啥呀？”梅子听得睁大了眼，语气里满是不解。
“为啥？”一道嗓音随着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二狗提着盏灯笼现出身形，灯笼光晃得人脸上明暗不定，“皇上宠信呗！西北匪患、山东民变，东北又有皇太极，皇上没他老人家不行啊。”
456冷哼了一声，眼神扫过众人：“可现在皇上病重，万一有个不测，这天一变，魏公公的前途怎么算？我们这些人的前途，又怎么算？ 他嘴角勾出点冷笑，“魏公公现在怕是干着急呦。”
话落，周围几人都笑了。三水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槐树，小声念叨着：“督造宝船的是内官监，魏公公的人管着…… 怪不得接连有人掉脑袋。”
“一个个都很闲是吧？”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众人立马住了嘴，各自拎着东西散开到驿站各处，方才的松弛劲儿一扫而空。热热踩着石阶走进来，官服下摆扫过门槛，眼神扫过驿站里的人，没一个敢跟她对视。
“姈大人在楼上查书房，你们在这儿嚼舌根，想挨军棍？”热热的语气没半点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谱尼凑到哀笑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这个热热是什么来头啊？气场这么强。”
哀笑正蹲在桌下查暗格，指尖摸着个硬物，头也不抬地应着：“听说是甘肃军户的女儿，身手好被指挥使看中，调去南镇抚司才三年，就从小旗官升到了百户，本事着呢。”
楼上的烛火晃了晃，小姈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手里似乎捏着图纸。驿站外的风卷着槐叶飘进来，落在孤单的方凳上。冷意顺着门缝往里渗，与每个人的衣襟纠缠不清，像这案子里扯不清的线，绕来绕去，没个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