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脑胀。
赛克没好气地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好像非得从中瞪出来点什么东西才肯罢休。
该死,他又一次“荣幸”地失眠了。
……
“赛克先生,中午好呀!”
“……哦,中午好,苏菲亚公主。”
“你快看你快看,我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喽——欸?你的黑眼圈——好重啊?!”
苏菲亚一把扔掉手中的小扫帚,关心地凑过去,“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
什么没睡好……是他压根就没睡着!
这几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躺在床上不管多累都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大脑沉重得跟块儿铁一样。
像什么数羊呀,听催眠曲呀,喝牛奶呀,吃安眠魔药呀……他通通都试过了,一点儿破用都没有!
气死啦!
“唔唔……没什么,你说你今儿要学什么来着?”他不留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完美地与她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噢~对,我是来上课的……今天要学怎么把鸟儿变成羽毛笔!它是这周的家庭作业呢!”苏菲亚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小圈,学徒帽随着她的动作危险地左右摇摆着。
“翡翠仙子讲得太深奥了,我当时没听太懂,这不马不停蹄地跑来全宇宙无敌厉害的赛克先生这里补课啦~”
赛克揉揉瘙痒的鼻头,情不自禁地露出来了得意且愉悦的表情。
“哦——哦,好吧,这太小儿科了!你等着,我去找找材料——阿嚏!阿嚏!阿——嚏——!”
. . .
闻声,苏菲亚仰起脑袋。
?
事实上,把喷嚏声作为一句话的结尾,并不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如果恰恰还是好几声——天哪,那更糟糕了。
“……”
苏菲亚惊讶地瞪圆了自己那双骨碌碌转的蓝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试图找地缝的巫师。
“啊?嗯嗯……赛克先生……你没事吧?”她绷紧腮帮子,憋住了差点出了声的笑容。
哎呀,偷笑出声来太不礼貌了。
“没……”
赛克强装镇定,想着用一声干咳来掩盖空气里蔓延的尴尬,结果却意外地引来一股喷嚏的余韵。
吓得他当即用手狠狠地掐住了脸。
“咳咳咳,我没……我没事!”他的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脸颊有些发烫,“只是……可能有点灰尘。”
“嗨,抱歉抱歉,刚才应该洒点水的,确实是灰太大了。”她替他找补道。
“我还以为你感冒了,没有就好。”
“……”
下意识地轻轻吸了吸鼻子,让冷空气温和地灌入鼻腔,赛克总算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抱起几罐花花绿绿的药瓶子,抬抬胳膊唤来乌米,“……好了,别说那么多漂亮话了,开始吧。”
“好的,当然没问题……等等——乌米是教具吗?!”
“……不然呢?”
“哈哈,那……乌米,我就不好意思啦!”
乌米:怎么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讲课的过程中,赛克头总是一点一点的,每隔两分钟准时打一个哈欠或喷嚏,动静震天般的大。苏菲亚摸索出规律之后,按照这个来掐表,心不在焉地估算着过了多长时间。
“所以,魔杖尖要这么对着小鸟的翅膀,明白了吗——啊——啊哈……”
他又打了个长长久久的哈欠——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吧。
苏菲亚压制不住地也呵了一个。
打哈欠可是会传染的!
反复变了几次羽毛笔的乌米在赛克手腕上耍着花样地对两人翻白眼。
愚蠢的人类。
“呃,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你看起来好累。”
“不用……”
“算了,休息五分钟。”
赛克扶额瘫坐在了椅子上,“所以,你学会了吗?”
“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吧。”
“过来,你试试就知道了,”他把捂得温热的魔杖交给她,“注意了,动作要缓,咒语别念太急。”
“那我试试……提前说下,你不准嘲笑我哦。”
“谁笑你?放心吧。”
苏菲亚在赛克注视下举起了魔杖,坚定地瞄准已经无所谓了的乌鸦,“……羽毛笔,笔羽毛,羽毛出自鸟身上!”
乌米在缭绕的魔法烟雾中摇晃了几下,慢慢地缩小,翅膀聚拢,最终变成了一支乌黑油亮的羽毛笔。
“哈!!成功了!!……欸?不是?我变得有点……小了。”
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苏菲亚还是艰难地捧起只有一根小拇指头那么大的“羽毛笔”展示给赛克看。
“……这是啥?”
“羽毛笔啊?”
赛克板着脸端详了半天,突然大笑不止。
“梅林的蘑菇,这玩意儿还能叫做笔嘛……其实是微缩模型吧?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乌米你也有今天……”
乌米:???
生气的乌鸦在纸上渗墨乱画,来表达自己的恼火。
“什么嘛,不是说好不笑我吗?”
“哈哈……”
“赛克先生真讨厌!呀!别笑啦!乌米你别动——本子脏掉啦!”
苏菲亚大力掼着赛克的肩膀。
她这不掼不要紧,一掼赛克猛地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发出“哐当”的巨响——大笑消耗了赛克仅剩的一点精力,他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呼,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确实累了。”
苏菲亚放下滞留在空中的两条手臂,安静下来,嘟嘟囔囔地摆弄着那支不听话的“羽毛笔”,“我就知道……好啦好啦,你睡吧,我陪着你。”
“不用。”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陪你吗?”
“不是……”
“我睡不着,”赛克扭过脸,嗓音里听着有些委屈,“苏菲亚,我睡不着。”
“咳……我来给你唱首歌?”她怔住了,强压着心中小小的悸动。
示弱的赛克先生,她头一回见。
“试过了。”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没准再笑笑就更困了。”
这是什么歪理?
“好吧,你讲吧。”
苏菲亚起身为赛克披上了一条暖呼呼的毛绒毯,同时把自己也滚着裹了进去。她清了清喉咙,紧挨着趴在他冰冷的脸颊边,压低了声音:
“有一只小麻雀,它特别喜欢站在某棵大树上不动,从早站到晚,死站这棵树,别的鸟问它:‘你为什么老是站在这里呀?’……你猜麻雀怎么说?”
赛克缩着身子,没什么精神地“嗯”了一声,“……怎么说?”
“麻雀说——”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因为我的爪子卡在树缝里,拔不出来了!哈哈哈……”
苏菲亚讲完后,自己先乐不开支地笑了起来,眼眸弯成了两道月牙。
她紧张地观察赛克的反应。
空气安静了两秒。
“……”
“什么?不好笑吗?这可是我从《笑话大全》里看到的欸……那我再讲一个。”
“你知道,为什么扫帚总是喜欢抱怨个不停吗?”
“……”
“因为它觉得生活太——‘扫兴’啦!”
“……”
“哎呦~拜托拜托,给点面子嘛,赛克先生,笑一下好不好……”
“……”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赛克的臂弯里漏了出来。
“哈哈哈……”
他瘦弱但宽阔的肩膀剧烈抖动着,把毯子给抖了下去,后知后觉地放声笑。
“哈哈……这都是些什么……老掉牙的笑话……哈……”他的眼角甚至笑出了点生理性的泪水,“太烂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嘴角却上扬着,眼眶热热的。
“真是的!只有烂笑话才能放松大脑嘛!”苏菲亚捡起毛毯,理直气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