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斜斜洒过宽广的街道,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建筑物的轮廓被拉得极长,像是巴斯塔尼亚慵懒伸出的影子。
石砖路蒸腾出的干燥油味,混进了略显冷清的果香中。街角,两位年轻人正拾掇着门面。
“你听人说了吗?侯爵家那个女儿回来了。”
“那个什么博士?她不是一直呆在这儿吗?”
他不经意地瞥了眼擦拭玻璃的同伴。
“人家那叫音律学博士……真是没见识。是另外一个,另外一个啊。”
“哪个啊?我住得还没这里下水道的源石虫久。”
“你过来你过来。”
他被同伴拽进角落,手里的扫帚跟着晃了两晃。对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
“就是那个风流成性、男女不忌,在谷腾堡留学一年,睡过的情人比家里的仆人都多的那个!”
“*莱塔尼亚粗口*……”
“而且听人说她是那个博士‘领养着玩‘的女儿,两人就差三岁!”
“要不说贵族老爷玩得花呢。”
“嘿嘿~其实我看还是大的那个美!那小腰~要能让我——哎哟!”
话音未落,后屋帘子一掀,从里面冲出的大汉,照着二人的屁股一人一脚。
“偷什么懒!滚后面搬货去!”
一脸懵的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先前说得眉飞色舞的那位早已变了脸色,慌忙扯着他,一溜烟钻进了后屋。
男人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静立在店门前的黑发拉特兰少女,对方肩头缀着巴斯塔尼亚家族繁复而华贵的暗紫色音符纹章。
他赶忙将双手贴在裤缝上,深深鞠了一躬。
“尊敬的阿尔图罗阁下,欢迎您回家。”
“……”
阿尔图罗微微偏头,一言不发地望向那扇通往后屋的门。暖风拂动她雁尾般的长发,一对墨色的眼眸静无波澜。
“……好久不见,小店都做到这儿了啊~”
男人额间渗出一滴汗。
“承、承蒙侯爵大人的关照,我们这种人才有口饭吃。”
“这些都是当季的热货,您喜欢的话——”
“不了。”
她望向远处核心区的高塔。
“我在行政区还有点事。”
“阿尔图罗阁下……”
“……我晚些再来。”
阿尔图罗不再多言,径自沿着长街走去。
半晌,店里才遥遥传来一声紧张的呼喊。
“马上为您换上最新鲜的!”
……
…………
“怎么了?列得这样整齐?”
“小姐她……心情不佳。女仆长吩咐我们候在外边……”
阿尔图罗瞥了一眼厅门前垂手侍立的仆人们,略一摆手,婉拒了上前接她手中果篮的仆人,径自推开会客厅沉重的双扇门。
大门合拢时发出厚重而悠长的嗡声,乐理法术驱动的源石引擎无声运转,如此精巧的造物,她在威廉大学见得也不多。
倒是省了推门的功夫,还是家里舒服啊。
她哼着一段即兴的调子,将自己陷进客厅中央那张手工雕刻的天鹅绒沙发。阿尔图罗瞥了眼琴房里正收拾着乐谱的白色身影后,顺手从桌上的果篮里捞起一个苹果。
“水果,要吃吗?”
她朝那黄绿色的表皮哈了一口气,舌尖在渐变的条纹上打旋片刻,随后咔哧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厅里格外分明。
“行李比人先到整整一日,阿尔图罗小姐的排场果然不小。”
“去塔里签了下文件。学校要的,我懒得工作。”
她嚼着苹果,注视着体着低领连衣裙的姐姐在身旁落座,不疾不徐地褪下那副长及手肘的白色丝绸手套。
动作快得只余残影——
啪!
阿尔图罗半边脸颊灼热如火。
“太荒唐了!”
姐姐扔下手套,倾身揪起她深黑色的领结,纯白色的眼中,是犹如岩浆般流淌的怒意。
“你还有个伯爵样吗?!”
墙上,暗金色的钟摆在阿尔图罗视野边缘规律地晃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迎着那道目光,又清脆地咬了一口苹果。
咔哧。
“怎么了?”
阿尔图罗歪着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然的无辜。
“……怎么了?”
她哑了口,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脸上的怒意褪去,取而代之是难以置信的苍白和一种无处安放的心酸。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话音低落下去,几乎变成了一声痛苦的耳语,“……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阿尔图罗却笑了。她用近乎温柔的力道,捧住姐姐那只紧攥自己的手,指尖轻轻摩挲对方的手腕,仿佛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是她精心策划的剧本。
“您觉得,”她微微前倾,“那是在作践阿尔图罗吗?姐姐?”
声音带着锋芒,像一根针,精准刺破了最后的气球。
她眼圈一红,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我和你……无话可说了。”
她背过身,避开那道令人心慌的视线,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套。
“从明天开始,你哪儿也不许去。”
……
…………
“……怎能认为,是在乱伦。”
自己的姐姐,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巴斯塔尼亚侯爵选做继承人?
姐姐啊,永远做个精致易碎的花瓶就好。
“凡思~凡赛思~”
阿尔图罗拖着长音,百无聊赖地趴在自己的书桌上,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撩摹茶杯淡蓝色的镶边。此刻占据她脑海的,是远比禁足紧要的事——关于自己那独一无二的源石技艺。
如果它的作用,仅仅是令乐声更加悦耳,那未免也太……乏味了些。
思绪如一段失控的滑奏,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