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不满百，长怀千岁忧
荀彧是不肯在失道的朝堂上为官的，荀攸从一开始就知道。因此当荀彧除亢父令的消息传出时，荀攸并不以为异。
“颍川族中老少，有劳叔父照料了。”本是饯别的絮谈，荀攸突然而稳当的一揖及地，藏蓝的深衣在青年干练的肩背间流转着幽寂的暗华。
这话本不用说，然而荀攸的语气又绝非客套。“公达何出此言？”荀彧扶起他，心中隐隐地不安。
荀攸明白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叔父在担心什么，董卓专横残暴，倚仗重兵挟制群臣，朝中已不是久居之地。眼前年方二十六七的男子微微蹙起秀挺的双眉，正欲开口，却被素来寡言的荀攸抢了先。
“叔父放心，无论朝中如何，攸自能安然处之。”一贯波澜不兴的语气，沉静淡然得仿佛并不是在说自己。
荀彧是劝过他寻机会离开的，在月光晕染了婆娑竹影的庭院里。
“如今汉室衰微，董卓虽一时势盛，必不能长久。而关东豪杰拥兵割据，日后必将有变，非忠义明智、善决军机之将不能匡正天下。” 生来温厚儒雅的青年在庭中踱着步子娓娓而言，任月光洒在肩头，将修颀的身形细细描画在地面上。“如今群臣为董卓所制，虽义愤而束手无策，在此多留无益，应该早做其它打算。”
青年坦率而坚定地望着荀攸，带了一丝兴奋的眼底流转着那夜的满月一般柔和清澈的波光。彼时的荀攸忍不住走神地想，有这样目光的人，也许更适合在清平之朝簪缨拜相、修齐治平，而非在这乱世辗转求生……
荀彧不可闻地叹息，以荀攸黄门侍郎的身份，想找个缘故调离洛阳并不那么容易，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就像自己的叔父，年近六旬的老司空，也不得不留在朝堂上为董卓粉饰礼贤之名。然而事实可能还不仅限于此。
“何长史近来称病不出，听说王子师大人前去探望过。”荀彧缓缓地说着，却见荀攸低伏的眼睑之下波光一潋。
荀攸心里暗自苦笑，这件事本是他离开前不应知道的——关东的事情交付与他，都中这浑水却不该他来淌。所以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叔祖荀爽也去探望过何颙，而自己，实际上对于他们交谈的内容也深知就里。点点头表示默认。
荀彧却不再往下说。
那天晚上，荀攸暧昧不明地微微笑着，“叔父所言甚是，然而攸在洛中尚有未了之事，叔父自应速求外任离去，攸为叔父谋之。” 眉梢仍是一抹云淡风轻，语气中却完全没有更改的余地。
这个尊自己为叔父的青年毕竟年长自己六岁。他的决定，自己无法改变；正如假使二人交换位置，他也无法，改变自己的。
深冬的北风吹过洛阳城外一片片荒芜的园囿，传来声声悲怨的长啸。
荀攸抬手为荀彧紧紧身上狐裘的领口。
“汉室之事，有攸在此；家族之事，尽付叔父。”耳边温温的，平稳的声音把一字一句印到心底。
荀彧不由得一凛。
荀彧是不肯在失道的朝堂上为官的，荀攸从一开始就知道。因此当荀彧除亢父令的消息传出时，荀攸并不以为异。
“颍川族中老少，有劳叔父照料了。”本是饯别的絮谈，荀攸突然而稳当的一揖及地，藏蓝的深衣在青年干练的肩背间流转着幽寂的暗华。
这话本不用说，然而荀攸的语气又绝非客套。“公达何出此言？”荀彧扶起他，心中隐隐地不安。
荀攸明白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叔父在担心什么，董卓专横残暴，倚仗重兵挟制群臣，朝中已不是久居之地。眼前年方二十六七的男子微微蹙起秀挺的双眉，正欲开口，却被素来寡言的荀攸抢了先。
“叔父放心，无论朝中如何，攸自能安然处之。”一贯波澜不兴的语气，沉静淡然得仿佛并不是在说自己。
荀彧是劝过他寻机会离开的，在月光晕染了婆娑竹影的庭院里。
“如今汉室衰微，董卓虽一时势盛，必不能长久。而关东豪杰拥兵割据，日后必将有变，非忠义明智、善决军机之将不能匡正天下。” 生来温厚儒雅的青年在庭中踱着步子娓娓而言，任月光洒在肩头，将修颀的身形细细描画在地面上。“如今群臣为董卓所制，虽义愤而束手无策，在此多留无益，应该早做其它打算。”
青年坦率而坚定地望着荀攸，带了一丝兴奋的眼底流转着那夜的满月一般柔和清澈的波光。彼时的荀攸忍不住走神地想，有这样目光的人，也许更适合在清平之朝簪缨拜相、修齐治平，而非在这乱世辗转求生……
荀彧不可闻地叹息，以荀攸黄门侍郎的身份，想找个缘故调离洛阳并不那么容易，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就像自己的叔父，年近六旬的老司空，也不得不留在朝堂上为董卓粉饰礼贤之名。然而事实可能还不仅限于此。
“何长史近来称病不出，听说王子师大人前去探望过。”荀彧缓缓地说着，却见荀攸低伏的眼睑之下波光一潋。
荀攸心里暗自苦笑，这件事本是他离开前不应知道的——关东的事情交付与他，都中这浑水却不该他来淌。所以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叔祖荀爽也去探望过何颙，而自己，实际上对于他们交谈的内容也深知就里。点点头表示默认。
荀彧却不再往下说。
那天晚上，荀攸暧昧不明地微微笑着，“叔父所言甚是，然而攸在洛中尚有未了之事，叔父自应速求外任离去，攸为叔父谋之。” 眉梢仍是一抹云淡风轻，语气中却完全没有更改的余地。
这个尊自己为叔父的青年毕竟年长自己六岁。他的决定，自己无法改变；正如假使二人交换位置，他也无法，改变自己的。
深冬的北风吹过洛阳城外一片片荒芜的园囿，传来声声悲怨的长啸。
荀攸抬手为荀彧紧紧身上狐裘的领口。
“汉室之事，有攸在此；家族之事，尽付叔父。”耳边温温的，平稳的声音把一字一句印到心底。
荀彧不由得一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