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易安。”
“什么?”
因着早晨一事的纠葛,不免有些尴尬,他拦我却也不过是问些对早朝所议几事的看法,顺带提了些像是“住得可好”之类的问题。我也不知是怎地,鬼使神差,只是瞧着他的眼却豁然明朗。
那些先前缠绕着的,不过只是一个名讳。
不,是他的字。
衣凌,字易安,皇后所生,当朝太子,皇兄。
曾经因“皇兄”一次念起来不大好听,便拣了民间的叫法,管他叫“哥”。有一回被一位娘娘听见,却告了我的状,说我不尊重太子,如此云云。莫名被罚跪了两个时辰,那回恰巧母妃去赴宴,不知此事,后来还是太子寻到了我。
如今却也才明白,为何一位娘娘的信口雌黄,却能叫我跪上半个时辰。或许,自那时起,父皇便已心有疑虑。
只叹可笑。
6.
那之后也不知自己是怎地回了府里,硬生生撞着大门方才清醒,依稀只记着太子似乎说了句什么,而后自己便告辞离去。只太子说的是什么,却已记不真切。回屋里头细数,也只过了一刻钟。
心头像是被某些不可名状的情绪所扰乱,指头颤抖着发麻,脑袋里浑浊得捉摸不清一丝一毫的想法。脑袋始终胀疼着,这一上午便不曾消停,最终只得放下公文去榻上歇息。
略略眯起眼,意识逐渐模糊。
淋淋沥沥的雨,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夜,门前只挑了左右两盏灯,抬眼,视线早已模糊不清,寒意顺着外衫渗进皮肤,只冷得咬牙。约莫是仲秋,混杂着雨点的风仍刺得脸颊生疼。
腿早已发麻,眼前一轮一轮涣散着黑圈,略张张口,欲脱口而出的那些嚷叫哽塞在吼分明疼痛着。
“母……”
“……母妃……”
“全部给我退下!”
“殿、殿下……这……这是牡玉娘娘吩咐的……小、小的不敢违啊……”
“你知道他是谁吗?!二皇子你也胆敢让他跪在这两个时辰!拖下去,立斩!”
“殿、殿下……殿下!殿下……不要啊殿下……牡玉娘娘吩咐的啊!”
……
温热,若有若无,触在耳畔,落在手心。
微睁开眼却只瞧得满眼无尽的黑暗,握在手心的温热,分明在抖着。
“是……哥……太子吗?”
“是哥,哥在这,你现在正烧着呢,躺下好生歇着。”
只含糊应了一声便又睡下,已不记得睡了多久,只晓得醒来时正是卯时,母妃红着眼眶拥住我,却已寻不到太子的影。
“二哥……”
“二哥……”
隐约听见有人在唤我,睁开眼瞧见的却是思源,支起身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肩,再一瞧窗外的光景,大体已是戌时,却不想睡了这样长的时间,忙起身胡乱套件薄衫。思源拉住我的衣袖,指了指那边桌上摆好的晚膳。
“你怎么又来了?”想想还是先添肚子,揽起思源将他放在椅上,他却瘪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只晓得抗议。
“二哥我已经大了!”
“成……以后不抱你便是。”我笑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他这才咧开嘴一笑,拿了好几块桂花糕往嘴里塞,分明还满是孩童的稚气。
吃了几道菜,却味同嚼蜡,吃不出什么味道来,索性只喝了汤便放下碗筷。先前倒是做了个长梦,估摸便是先前罚跪的事,这梦倒是将那些原先模糊的记忆清晰化。原先记得最清的是那一回发了好些天的烧,母妃哭红了眼,我而后跑去找父皇告状却恰巧撞见牡玉娘娘。牡玉娘娘脸上赫然五个指印,肿了半边脸,紧抿着唇,一瞧见我便现出可怖的神情,我忙逃了。
如今却也不记着那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只晓得有人给自己出了气,乐了一天,病也全然好了,太子便带我一同去春湖玩。
如今做起这梦,多半是因着太子同我讲的话。
7.
思源吃过晚膳不多时就困了,便揽起他送他去洗漱,却不想他半梦半醒仍不断嚷着要自己走,无奈只得放下他,他却歪歪扭扭险些跌倒,只得牵起他的手走。
思源的手很暖和。
走出屋里,这才发现外头下了雨,是场小雨,先下已停了,外头冷了不少,身上只裹了件薄衫,便只得折返回去多套几件衣衫,思源却穿得满满当当,远远瞧着像个肉球,着实暖和。
刚牵起思源的手,却听见外头来报。
“太子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