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困惑
银边眼镜歪斜地挂在胸前口袋，林贤堂疲倦地捏着眉心，头晕沉，眼睛酸涩，太阳穴突突地胀痛。连续一周的睡眠不足，让他心情烦躁地几乎到了极点。
5月底的初夏时节，北京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预演着盛夏的炎炎，这几天的气温持续在25度上，怕热的人早早地把夏装穿上了身。
午后的天空是一片晴朗的瓦蓝，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灼眼。站在窗边向外望去，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含苞的槐花串点缀在枝叶间，燥热的风吹过，长长的花串就象风铃一样晃摆起来。
林贤堂似乎闻到了槐花的清香，不由想起多年前，少年时的自己带着小师弟爬树采摘槐花的情景，淘气的小师弟总是把摘到第一串花塞到自己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带着清新，淡淡地直透心底。
心中的郁气被萦绕在记忆深处的温暖冲散，心绪慢慢平和了下来。林贤堂把眼镜戴好，转身走回住院部。
过了探视时间，长长的走廊中只有值班护士在轻声巡房。护士站里，人称“万能的红姐”的护士长正在整理着病历，柔和的面庞上是尽职的一丝不苟。
手指轻敲了下桌子，“R，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那帮小护士呢？”林贤堂问。
护士长赵红6年前被医院派到东京大学进修，当时林贤堂恰好在东大医学部做中医讲师，同是中国人，两人也就熟悉了起来。赵红的英文名是Red，林贤堂索性就叫她R。
林贤堂帮R摆脱了一个日本“叫兽”的魔掌，R一直心存感激。一晃数年，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北京再遇，真应了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总是这么奇妙。
小R抬头，微微一笑，“我也是闲得无聊，就让她们自己找事忙去了，省得一大群跟这里唧唧喳喳地吵得我脑仁儿疼。”最近新来了几个实习护士，青春小姑娘有精力没经验，几天下来活没干多少，娄子反倒捅了不少。
“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人投诉。”林贤堂坐到她对面，长舒了一口气。
“那到是。”R无奈点点头，话题一转，指着林贤堂的眼睛，“好大的黑眼圈，怎么了，你也会失眠？”
端坐的身子松弛下来，林贤堂揉着太阳穴，苦笑道：“你就当是画了烟熏妆吧。”
R利落地把病历归整到档案柜，体贴地建议，“不如去会议室眯一小会儿，反正那里也没人？”
林贤堂闭眼摇头，“没事，我跟这儿坐会儿就成了，半个小时后我还要巡房。”就算下午没巡房，他也睡不下，只要一进去睡眠状态，他就会自动进入梦境。
过去二十多年来，那梦准得象时钟，一周一次。就算前段时间频繁的时候也不过2天一次而已，且不是整晚的梦，总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休息恢复精力。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整晚都在梦境里打转，跟在男子的身后经历着他的故事，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总是重复已经过去的内容从而打乱时间次序的缘故吗？
梦中男子与林贤堂的年龄差不多，同样是年过30。所谓正常的梦境是指男子这个岁数时所遇的人与事。记得在梦境紊乱之前，他跟着男子从那常年积雪的绵延山脉下来，一路东行，拜访了几个朋友，偶然间在一山野小客栈歇息打尖——梦断在这里，然后就开始重复初遇小女孩的往事。
直到几天前梦境又接续上了，可恶的是，不再是电影记录片而成了连续剧！
林贤堂懊恼地皱起眉，无不讽刺地想着：难怪大禹治水用疏导而非堵塞，越积越多，最后只能滔滔不绝洪水泛滥。
一想起那个女扮男装的纤纤少女——林贤堂就万分肯定，她必定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雪玉肌肤，清水瞳眸，更多了几分淡然从容。她果然如他所想，长成了一个娉婷娴丽的小美人！
但是貌似那男子并没有认出来，难道是当局者迷？林贤堂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做路人kan热闹。男子受伤被少女所救，美女救英雄的结果就是英雄执意以身相许，美女坚决反对，简直是一部狗血爱情片。林贤堂无聊得只想打呵欠，难怪少女不肯就范，男子根本就是眼光不错，欠缺眼色；手段有余，策略不足，要是换成他，只怕那小丫头早已手到擒来，美人在怀了。
梦境从电影变成了连续剧依然是无声的，林贤堂早已经习惯kan哑剧，从人物的肢体语言也能猜出大概，前些年他也曾想过学习唇语，一细想，又意兴阑珊了。
春来江水绿如蓝——男子戏题在墙上的词句似乎有某种深意。林贤堂猛得睁开眼，江水蓝？微微眯起眼，是他多想了吧？
“该巡房了？”R拍拍他的肩膀。
林贤堂缓缓站起身，对R点点头，“好，我先去了。”
腿脚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力，不由自主地迈向702室，江水蓝的房间。
无声地站在门口，房门半开，柔亮的嗓音含着笑意：“好久不见了……是，前一阵子，身体不太好，住院观察了一段时间，所以没在线……”她在打电话。
“您说的是哪套？‘碧水凝香’还是‘芳华摇光’？……两套都要吗？‘碧水’的布料是绝版的，‘摇光’似乎也是……去年各进了两匹，您也知道汉服比较费料子……好象，我想起来了似乎还有一些，只是不知道够不够做一整套了……您等一下，我查一下库存……”
轻敲了一下房门，林贤堂推门进去，江水蓝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翻板餐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另一手在上面忙碌着，见他进来，冲他点了点头，“应该够了，你把尺码发到我信箱里，还有什么特别要求吗？”虽然依旧是轻声细语，但语速明显加快，“那就这样了……一个月，88。”
挂断电话，江水蓝歉然微笑，“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林医生有事吗？”
林贤堂手搭上她的脉，“没事，历行巡房而已。脉象很平稳，但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她恢复得如此迅速，除了她本身底子好的原因，更得宜于周到细心的护理。
“这是老客户了，不好推辞。”她笑着解释，“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感觉骨头都生锈了一样，这次住院，我的存折估计又减肥了。”丰润了许多的小脸还是只有巴掌大，她的模样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五官细致，身材高挑，林贤堂有些困惑了，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需要相亲找另一半？
“你的医药费由肇事者承担，”林贤堂调侃着，“幸好是奥迪，要是它弟弟，恐怕连你都要瘦成排骨了。”从她入院到现在，没有几十万是下不来的。
江水蓝眨眨眼，马上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眉眼弯弯如弦月，欢快的笑声仿佛飘渺在风中的铃音，柔柔缭绕着……
银边眼镜歪斜地挂在胸前口袋，林贤堂疲倦地捏着眉心，头晕沉，眼睛酸涩，太阳穴突突地胀痛。连续一周的睡眠不足，让他心情烦躁地几乎到了极点。
5月底的初夏时节，北京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预演着盛夏的炎炎，这几天的气温持续在25度上，怕热的人早早地把夏装穿上了身。
午后的天空是一片晴朗的瓦蓝，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灼眼。站在窗边向外望去，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含苞的槐花串点缀在枝叶间，燥热的风吹过，长长的花串就象风铃一样晃摆起来。
林贤堂似乎闻到了槐花的清香，不由想起多年前，少年时的自己带着小师弟爬树采摘槐花的情景，淘气的小师弟总是把摘到第一串花塞到自己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带着清新，淡淡地直透心底。
心中的郁气被萦绕在记忆深处的温暖冲散，心绪慢慢平和了下来。林贤堂把眼镜戴好，转身走回住院部。
过了探视时间，长长的走廊中只有值班护士在轻声巡房。护士站里，人称“万能的红姐”的护士长正在整理着病历，柔和的面庞上是尽职的一丝不苟。
手指轻敲了下桌子，“R，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那帮小护士呢？”林贤堂问。
护士长赵红6年前被医院派到东京大学进修，当时林贤堂恰好在东大医学部做中医讲师，同是中国人，两人也就熟悉了起来。赵红的英文名是Red，林贤堂索性就叫她R。
林贤堂帮R摆脱了一个日本“叫兽”的魔掌，R一直心存感激。一晃数年，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北京再遇，真应了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总是这么奇妙。
小R抬头，微微一笑，“我也是闲得无聊，就让她们自己找事忙去了，省得一大群跟这里唧唧喳喳地吵得我脑仁儿疼。”最近新来了几个实习护士，青春小姑娘有精力没经验，几天下来活没干多少，娄子反倒捅了不少。
“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人投诉。”林贤堂坐到她对面，长舒了一口气。
“那到是。”R无奈点点头，话题一转，指着林贤堂的眼睛，“好大的黑眼圈，怎么了，你也会失眠？”
端坐的身子松弛下来，林贤堂揉着太阳穴，苦笑道：“你就当是画了烟熏妆吧。”
R利落地把病历归整到档案柜，体贴地建议，“不如去会议室眯一小会儿，反正那里也没人？”
林贤堂闭眼摇头，“没事，我跟这儿坐会儿就成了，半个小时后我还要巡房。”就算下午没巡房，他也睡不下，只要一进去睡眠状态，他就会自动进入梦境。
过去二十多年来，那梦准得象时钟，一周一次。就算前段时间频繁的时候也不过2天一次而已，且不是整晚的梦，总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休息恢复精力。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整晚都在梦境里打转，跟在男子的身后经历着他的故事，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总是重复已经过去的内容从而打乱时间次序的缘故吗？
梦中男子与林贤堂的年龄差不多，同样是年过30。所谓正常的梦境是指男子这个岁数时所遇的人与事。记得在梦境紊乱之前，他跟着男子从那常年积雪的绵延山脉下来，一路东行，拜访了几个朋友，偶然间在一山野小客栈歇息打尖——梦断在这里，然后就开始重复初遇小女孩的往事。
直到几天前梦境又接续上了，可恶的是，不再是电影记录片而成了连续剧！
林贤堂懊恼地皱起眉，无不讽刺地想着：难怪大禹治水用疏导而非堵塞，越积越多，最后只能滔滔不绝洪水泛滥。
一想起那个女扮男装的纤纤少女——林贤堂就万分肯定，她必定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雪玉肌肤，清水瞳眸，更多了几分淡然从容。她果然如他所想，长成了一个娉婷娴丽的小美人！
但是貌似那男子并没有认出来，难道是当局者迷？林贤堂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做路人kan热闹。男子受伤被少女所救，美女救英雄的结果就是英雄执意以身相许，美女坚决反对，简直是一部狗血爱情片。林贤堂无聊得只想打呵欠，难怪少女不肯就范，男子根本就是眼光不错，欠缺眼色；手段有余，策略不足，要是换成他，只怕那小丫头早已手到擒来，美人在怀了。
梦境从电影变成了连续剧依然是无声的，林贤堂早已经习惯kan哑剧，从人物的肢体语言也能猜出大概，前些年他也曾想过学习唇语，一细想，又意兴阑珊了。
春来江水绿如蓝——男子戏题在墙上的词句似乎有某种深意。林贤堂猛得睁开眼，江水蓝？微微眯起眼，是他多想了吧？
“该巡房了？”R拍拍他的肩膀。
林贤堂缓缓站起身，对R点点头，“好，我先去了。”
腿脚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力，不由自主地迈向702室，江水蓝的房间。
无声地站在门口，房门半开，柔亮的嗓音含着笑意：“好久不见了……是，前一阵子，身体不太好，住院观察了一段时间，所以没在线……”她在打电话。
“您说的是哪套？‘碧水凝香’还是‘芳华摇光’？……两套都要吗？‘碧水’的布料是绝版的，‘摇光’似乎也是……去年各进了两匹，您也知道汉服比较费料子……好象，我想起来了似乎还有一些，只是不知道够不够做一整套了……您等一下，我查一下库存……”
轻敲了一下房门，林贤堂推门进去，江水蓝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翻板餐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另一手在上面忙碌着，见他进来，冲他点了点头，“应该够了，你把尺码发到我信箱里，还有什么特别要求吗？”虽然依旧是轻声细语，但语速明显加快，“那就这样了……一个月，88。”
挂断电话，江水蓝歉然微笑，“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林医生有事吗？”
林贤堂手搭上她的脉，“没事，历行巡房而已。脉象很平稳，但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她恢复得如此迅速，除了她本身底子好的原因，更得宜于周到细心的护理。
“这是老客户了，不好推辞。”她笑着解释，“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感觉骨头都生锈了一样，这次住院，我的存折估计又减肥了。”丰润了许多的小脸还是只有巴掌大，她的模样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五官细致，身材高挑，林贤堂有些困惑了，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需要相亲找另一半？
“你的医药费由肇事者承担，”林贤堂调侃着，“幸好是奥迪，要是它弟弟，恐怕连你都要瘦成排骨了。”从她入院到现在，没有几十万是下不来的。
江水蓝眨眨眼，马上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眉眼弯弯如弦月，欢快的笑声仿佛飘渺在风中的铃音，柔柔缭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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